書斗魚

作者或出處：宋濂

原文：

　　予客建業，見有畜波斯魚者，俗訛為師婆魚。其大如指，鬐鬣具五采，兩腮有小黑點如黛，性驕悍善斗。人以二缶畜之，折藕葉覆水面，飼以蚓若蠅，魚吐泡葉畔，知其勇可用。乃貯水大缶，合之。各揚鬐鬣相鼓視，怒氣所乘，體拳曲如弓，鱗甲變黑。久之，忽作秋隼擊，水泙然鳴，濺珠上人衣。連數合，復分。當合，如矢激弦，絕不可遏。已而相糾纏，盤旋弗解。其一或負，勝者奮威逐之。負者懼，自擲缶外，視其身純白云。

　　予聞有血氣者必有爭心。然則斯魚者，其亦有爭心否歟？抑冥頑不靈而至于是歟？哀哉！然予所哀者豈獨魚歟？

譯文或注釋：

　　我外出來到南京，見有養波斯魚的人，（這魚就是）俗話訛傳叫做師婆魚的魚。它大小和手指頭差不多，腹鰭和背鰭有五彩的顏色，兩腮之上有如眉筆點上的小黑點，（它們）性格驕傲兇悍善于打斗。人們分別用缶（單獨）養著它們，折藕葉蓋在水面上，喂蚯蚓或者蒼蠅，魚在荷葉側畔（悠閑地）吐著泡沫，（人們便）知道它的勇猛可以為人所用。人們將大缶裝滿水，將波斯魚合放在里面。（它們）各自豎起鰭鼓起眼睛對視，因為怒氣的原因，身體拳曲得像弓一樣，鱗變成了黑色。（對恃）很久，猛然如同秋隼一樣出擊，水砰然有聲，水珠濺到人們的衣服上。接連幾個回合，又分開。當接戰時，如同弦上發出的箭，絕對無法遏止。后來互相糾纏，盤旋在一起難分難解。其中有一只敗了，勝利者發威驅逐它。敗了的魚害怕，自己將自己拋出缶外，看它的身體（已）是純白的。

　　我聽說有血氣的人必定有爭斗的性格。然而這魚，它也是有爭斗的性格嗎？又或者是愚蠢不開竅而至于這樣嗎？悲哀啊！但是我所嘆息的又難道只是魚啊？

【注釋】
[1]建業：地名，今南京。
[2]鬐（qí）鬣（liè）：指魚的腹鰭和背鰭。
[3]采：同彩。
[4]缶：小口大肚的瓦器。
[5]泙（pīng）：象聲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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