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第二百一十五卷
資治通鑒第二百一十五卷
唐紀三十一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中之下天寶元年(壬午、742)
唐紀三十一唐玄宗天寶元年(壬午,公元742年)
[1]春,正月,丁未朔,上御勤政樓受朝賀,赦天下,改元。
[1]春季,正月,丁未朔(初一),玄宗親臨勤政樓,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賀,于是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天寶。
[2]壬子,分平盧別為節度,以安祿山為節度使。
[2]壬子(初六),分平盧另為節度鎮,任命安祿山為節度使。
是時,天下聲教所被之州三百三十一,羈縻之州八百,置十節度、經略使以備邊。安西節度撫寧西域,統龜茲、焉耆、于闐、疏勒四鎮,治龜茲城,兵二萬四千。北庭節度防制突騎施、堅昆,統瀚海、天山、伊吾三軍,屯伊、西二州之境,治北庭都護府,兵二萬人。河西節度斷隔吐蕃、突厥,統赤水、大斗、建康、寧寇、玉門、墨離、豆盧、新泉八軍,張掖、交城、白亭三守捉,屯涼、肅、瓜、沙、會五州之境,治涼州,兵七萬三千人。朔方節度捍御突厥,統經略、豐安、定遠三軍,三受降城,安北、單于二都護府,屯靈、夏、豐三州之境,治靈州,兵六萬四千七百人。河東節度與朔方掎角以御突厥,統天兵、大同、橫野、岢嵐四軍,云中守捉,屯太原府忻、代、嵐三州之境,治太原府,兵五萬五千人。范陽節度臨制奚、契丹,統經略、威武、清夷、靜塞、恒陽、北平、高陽、唐興、橫海九軍,屯幽、薊、媯、檀、易、恒、定、漠、滄九州之境,治幽州,兵九萬一千四百人。平盧節度鎮撫室韋、,統平盧、盧龍二軍,榆關守捉,安東都護府,屯營、平二州之境,治營州,兵三萬七千五百人。隴右節度備御吐蕃,統臨洮、河源、白水、安人、振威、威戎、漠門、寧塞、積石、鎮西十軍,綏和、合川、平夷三守捉,屯鄯,廓、洮、河之境,治鄯州,兵七萬五千人。劍南節度西抗吐蕃,南撫蠻獠,統天寶、平戎、昆明、寧遠、澄川、南江六軍,屯益、翼、茂、當、、柘、松、維、恭、雅、黎、姚、悉十三州之境,治益州,兵三萬九百人。嶺南五府經略綏靜夷、獠,統經略、清海二軍,桂、容、邕、交四管,治廣州,兵萬五千四百人。此外又有長樂經略,福州領之,兵千五百人。東萊守捉,萊州領之;東牟守捉,登州領之;兵各千人。凡鎮兵四十九萬人,馬八萬余匹。開元之前,每歲供邊兵衣糧,費不過二百萬;天寶之后,邊將奏益兵浸多,每歲用衣千二十萬匹,糧百九十萬斛,公私勞費,民始困苦矣。
此時,唐王朝所統轄的州有三百三十一,羈縻州八百,設置了十個節度使、經略使守衛邊疆。其中安西節度使鎮撫西域,統轄龜茲、焉耆、于闐、疏勒四鎮,治所在龜茲城,共有兵二萬四千人。北庭節度使防備突騎施、堅昆,統轄瀚海、天山、伊吾三軍,屯兵于伊州、西州境內,治所在北庭都護府,共有兵二萬人。河西節度使斷隔吐蕃與突厥的來往,統轄赤水、大斗、建康、寧寇、玉門、墨離、豆盧、新泉八軍,張掖、交城、白亭三守捉,屯兵于涼、肅、瓜、沙、會等五州境內,治所在涼州城,共有兵七萬三千人。朔方節度使抵御突厥,統轄經略、豐安、定遠三軍,三個受降城,安北、單于二都護府,屯兵于靈、夏、豐三州境內,治所在靈州城,共有兵六萬四千七百人。河東節度使與朔方節度使成犄角之勢共同防御突厥,統轄天兵、大同、橫野、岢嵐四軍,云中守捉,屯兵于太原府的忻、代、嵐三州境內,治所在太原府城,共有兵五萬五千人。范陽節度使控制奚、契丹,統轄經略、威武、清夷、靜塞、恒陽、北平、高陽、唐興、橫海九軍,屯兵于幽、薊、媯、檀、易、恒、定、漠、滄九州境內,治所在幽州城,共有兵九萬一千四百人。平盧節度使鎮撫室韋、,統轄平盧、盧龍二軍,榆關守捉,安東都護府,屯兵于營、平二州境內,治所在營州城,共有兵三萬七千五百人。隴右節度使抵御吐蕃,統轄臨洮、河源、白水、安人、振威、威戎、漠門、寧塞、積石、鎮西十軍,綏和、合川、平夷三守捉,屯兵于鄯、廓、洮、河四州境內,治所在鄯州城,共有兵七萬五千人。劍南節度使西抗吐蕃,南鎮蠻獠,統轄天寶、平戎、昆明、寧遠、澄川、南江六軍,屯兵于益、翼、茂、當、、柘、松、維、恭、雅、黎、姚、悉十三州境內,治所在益州城,共有兵三萬九百人。嶺南五府經略使鎮撫夷、獠,統轄經略、清海二軍,桂府、容府、邕府、安南府四府,治所廣州城,共有兵一萬五千四百人。此外還有長樂經略使,由福州刺史兼任,共有兵一千五百人。東萊守捉,由萊州刺史兼任;東牟守捉,由登州刺史兼任,各有兵一千人。以上邊鎮共有兵四十九萬人,戰馬八萬余匹。開元以前,每年朝廷供給邊鎮兵的衣糧,費用不超過二百萬。天寶以后,邊將都上奏增兵,于是鎮兵越來越多,每年衣服用布帛一千二十萬匹,糧一百九十萬斛,公私煩勞,費用浩大,老百姓從此生活困苦了。
[3]甲寅,陳王府參軍田同秀上言:“見玄元皇帝于丹鳳門之空中,告以‘我藏靈符,在尹喜故宅。’”上遣使于故函谷關尹喜臺旁求得之。
[3]甲寅(初八),陳王李府中的參軍田同秀上言說:“我在丹鳳門的上空看見了玄元皇帝老子,他告訴我說:‘我在尹喜舊宅第藏有靈符。’”于是玄宗派人于舊函谷關尹喜臺旁搜尋并獲得了靈符。
[4]陜州刺史李齊物穿三門運渠,辛未,渠成。齊物,神通之曾孫也。
[4]陜州刺史李齊物開鑿三門峽運渠,辛未(二十五日),運渠開通。李齊物是淮安王李神通的曾孫。
[5]壬辰,群臣上表,以“函谷靈符,潛應年號;先天不違,請于尊號加‘天寶’字。”從之。
[5]壬辰(疑誤),朝中群臣上表說:“在函谷關得到玄元皇帝靈符,暗中與年號相應,這是先于天時而行事,不可違背,請于尊號上加‘天寶’二字。”玄宗同意。
二月,辛卯,上享玄元皇帝于新廟。甲午,享太廟。丙申,合祀天地于南郊,赦天下。改侍中為左相,中書令為右相,尚書左、右丞相復為仆射;東都、北都皆為京,州為郡,刺史為太守;改桃林縣曰靈寶。田同秀除朝散大夫。
二月,辛卯(十五日),玄宗于新玄元廟祭獻玄元皇帝老子。甲午(十八日),祭獻太廟。丙申(二十日),于南郊祭祀天地,并大赦天下。又改名侍中為左相,中書令為右相,尚書左、右丞相為左、右仆射。東都、北都分別改名為東京、北京,改州為郡,刺史為太守。改桃林縣為靈寶縣。任命田同秀為朝散大夫。
時人皆疑寶符同秀所為。間一歲,清河人崔以清復言:“見玄元皇帝于天津橋北,云藏符在武城紫微山”,敕使往求,亦得之。東都留守王知其詐,按問,果首服。奏之。上亦不深罪,流之而已。
當時人們懷疑靈符是田同秀假造的。約過了一年,清河縣人崔以清又上言道:“我于天津橋北看見了玄元皇帝,他說在武城縣紫微山藏有靈符。”于是玄宗又下敕派使者前去搜尋,果然得到了靈符。東都留守王知道其中有詐,于是拷問崔以清,崔果然承認是假造的。王奏上此事,但玄宗并沒有深加問罪,只是流放了崔以清。
[6]三月,以長安令韋堅為陜郡太守,領江、淮租庸轉運使。
[6]三月,任命長安縣令韋堅為陜郡太守,并兼任江、淮租庸轉運使。
初,宇文融既敗,言利者稍息。及楊慎矜得幸,于是韋堅、王之徒竟以利進,百司有利權者,稍稍別置使以領之,舊官充位而已。堅,太子之妃兄也,為吏以干敏稱。上使之督江、淮租運,歲增巨萬;上以為能,故擢任之。王,方翼之曾孫也,亦以善治租賦為戶部員外郎兼侍御史。
起初,宇文融敗亡后,爭相獻錢財言利的人稍微有些收斂。及至楊慎矜受寵,于是韋堅、王之類言利的人都受到重用,有財權的各司也逐漸另置使職,掌管財利,原有的官員只是充數而已。韋堅是太子韋妃的兄長,以辦事干練而著稱。玄宗讓其督辦江淮租運,每年增加數目極大的錢財。玄宗認為韋堅能干,所以升官重用。王是王方翼的曾孫,也是因為善于管理賦稅而被任命為戶部員外郎兼侍御史。
[7]李林甫為相,凡才望功業出己右及為上所厚、勢位將逼己者,必百計去之;尤忌文學之士,或陽與之善,啖以甘言而陰陷之。世謂李林甫“口有蜜,腹有劍”。
[7]李林甫為宰相后,對于朝中百官凡是才能和功業在自己之上而受到玄宗寵信或官位快要超過自己的人,一定要想方設法除去,尤其忌恨由文學才能而進官的士人。有時表面上裝出友好的樣子,說些動聽的話,而暗中卻陰謀陷害。所以世人都稱李林甫“口有蜜,腹有劍”。
上嘗陳樂于勤政樓,垂簾觀之。兵部侍郎盧絢謂上已起,垂鞭按轡,橫過樓下;絢風標清粹,上目送之,深嘆其蘊藉。林甫常厚以金帛賂上左右,上舉動必知之,乃召絢子弟謂曰:“尊君素望清崇,今交、廣藉才,圣上欲以尊君為之,可乎?若憚遠行,則當左遷;不然,則以賓、詹分務東洛,亦優賢之命也,何如?”絢懼,以賓、詹為請。林甫恐乖眾望,乃除華州刺史。到官未幾,誣其有疾,州事不理,除詹事、員外同正。
有一次玄宗在勤政樓垂簾觀看樂舞。兵部侍郎盧絢以為玄宗已離開,于是就提鞭按轡,從樓下穿過。盧絢風度清雅,玄宗目送其遠去,感嘆盧絢含蓄不露的風度。李林甫常常用金錢賄賂玄宗左右的人,玄宗的一舉一動,李林甫都了如指掌。于是李林甫就召來盧絢的兒子說:“你父親素來有名望,現今交州、廣州需要有才能的人去治理,皇上想令你父親去,不知是否可行?如果害怕遠行,就應該降官,否則,只有以太子賓客或詹事的身份在東都任官。這也算是優惠賢者的任命,不知如何?”盧絢聽后,十分害怕,于是就主動奏請擔任太子賓客或詹事。李林甫又恐怕違背眾望,就任命盧絢為華州刺史。到官時間不久,又誣陷說盧絢有病,不理州事,任命他為詹事、員外同正。
上又嘗問林甫以“嚴挺之今安在?是人亦可用。”挺之時為絳州刺史。林甫退,召挺之弟損之,諭以“上待尊兄意甚厚,盍為見上之策,奏稱風疾,求還京師就醫。”挺之從之。林甫以其奏白上云:“挺之衰老得風疾,宜且授以散秩,使便醫藥。”上嘆吒久之;夏,四月,壬寅,以為詹事,又以汴州刺史、河南采訪使齊浣為少詹事,皆員外同正,于東京養疾。浣亦朝廷宿望,故并忌之。
有一次玄宗問李林甫:“嚴挺之現在在哪里任官?此人可以重用。”嚴挺之當時為降州刺史。李林甫退朝后,即召嚴挺之的弟弟嚴損之,告訴他說:“皇上十分器重你哥哥,為何不乘此機會,上奏說得了風疾,請求回京師治病。”嚴挺之就聽從了李林甫的話。李林甫又因嚴挺之的奏言對玄宗說:“嚴挺之衰老中風,應該授以散官,便于治病養身。”玄宗聽后,感嘆不已。夏季。四月壬寅(二十八日),任命嚴挺之為詹事。又任命汴州刺史、河南采訪使齊浣為少詹事,二人都是員外同正,一道在東京養病。齊浣也是因為在朝中素有名望,所以遭到李林甫的猜忌。
[8]上發兵納十姓可汗阿史那昕于突騎施,至俱蘭城,為莫賀達干所殺。突騎施大纛官都摩度來降,六月,乙未,冊都摩度為三姓葉護。
[8]玄宗發兵送十姓可汗阿史那昕于突騎施,到了俱蘭城,被莫賀達干殺死。突騎施大纛官都摩度來投降唐朝,六月,乙未(二十二日),唐冊封都摩度為三姓葉護。
[9]秋,七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9]秋季,七月癸卯朔(初一),出現日食。
[10]辛未,左相牛仙客薨。八月,丁丑,以刑部尚書李適之為左相。
[10]辛未(二十九日),左相牛仙客去世。八月丁丑(初五),任命刑部尚書李適之為左相。
[11]突厥拔悉密、回紇、葛邏祿三部共攻骨咄葉護,殺之,推拔悉密酋長為頡跌伊施可汗,回紇、葛邏祿自為左、右葉護。突厥余眾共立判闕特勒之子為烏蘇米施可汗,以其子葛臘哆為西殺。
[11]突厥統轄的拔悉密、回紇、葛邏祿三部聯兵攻殺了骨咄葉護,推舉拔悉密酋長為頡跌伊施可汗,回紇、葛邏祿自封為左右葉護。于是突厥殘眾共同立判闕特勒的兒子為烏蘇米施可汗,以烏蘇的兒子葛臘哆為西殺。
上遣使諭烏蘇令內附,烏蘇不從。朔方節度使王忠嗣盛兵磧口以威之,烏蘇懼,請降,而適延不至。忠嗣知其詐,乃遣使說拔悉密、回紇、葛邏祿使攻之,烏蘇遁去。忠嗣因出兵擊之,取其右廂以歸。
玄宗派遣使者勸說烏蘇歸附唐朝,烏蘇不聽。于是朔方節度使王忠嗣盛陳重兵于磧口以威脅烏蘇,烏蘇懼怕,請求降附,但又遷延不來。王忠嗣知道烏蘇是詐降,于是就派人勸說拔悉密、回紇、葛邏祿聯兵攻打烏蘇,烏蘇逃走。王忠嗣乘機出兵攻擊,消滅了其右廂。
丁亥,突厥西葉護阿布思及西殺葛臘哆、默啜之孫勃德支、伊然小妻、毗伽登利之女帥部眾千余帳,相次來降,突闕遂微。九月,辛亥,上御花萼樓宴突厥降者,賞賜甚厚。
丁亥(十五日),突厥西葉護阿布思及西殺葛臘哆、默啜的孫子勃德支、伊然可汗的小妻、毗伽登利可汗的女兒等率領部落一千余帳,陸續來降附唐朝,突厥的勢力從此衰落。九月,辛亥(初九),玄宗親臨花萼樓宴請突厥歸降者,賞賜優厚.
[12]護密先附吐蕃,戊午,其王頡吉里匐遣使請降。
[12]護密先依附于吐蕃,戊午(十六日),其王頡吉里匐派遣使者請求降附唐朝。
[13]冬,十月,丁酉,上幸驪山溫泉;己巳,還宮。
[13]冬季,十月,丁酉(二十六日),玄宗往驪山溫泉。己巳(疑誤),返回宮中。
[14]十二月,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奏破吐蕃大嶺等軍;戊戌,又奏破青海道莽布支營三萬余眾,斬獲五千余級。庚子,河西節度使王奏破吐蕃漁海及游弈等軍。
[14]十二月,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上奏說攻破了吐蕃大嶺等軍;戊戌(二十七日),又上奏說打敗了青海道莽布支營三萬余人,殺死俘獲五千余人。庚子(二十九日),河西節度使王上奏說攻破了吐蕃漁海及游弈等軍。
[15]是歲,天下縣一千五百二十八,鄉一萬六千八百二十九,戶八百五十二萬五千七百六十三,口四千八百九十萬九千八百。
[15]這一年,唐朝統治下的縣共有一千五百二十八,鄉一萬六千八百二十九,民戶八百五十二萬五千七百六十三,人口四千八百九十萬九千八百。
[16]回紇葉護骨力裴羅遣使入貢,賜爵奉義王。
[16]回紇葉護骨力裴羅派遣使者入朝貢獻,唐賜爵為奉義王。
二年(癸未、743)
二年(癸未,公元743年)
[1]春,正月,安祿山入朝;上寵待甚厚,謁見無時。祿山奏言:“去年營州蟲食苗,臣焚香祝天云:‘臣若操心不正,事君不忠,愿使蟲食臣心;若不負神祗,愿使蟲散。’即有群鳥從北來,食蟲立盡。請宣付史官。”從之。
[1]春季,正月,安祿山入朝。玄宗對他十分寵幸,隨時可以進見。安祿山上奏說:“去年營州蝗蟲吃禾苗,我焚香祝告上天說:‘我如果心術不正,對君王不忠,愿讓蝗蟲吃我的心;如果未負神靈,愿使蝗蟲自動散去。’于是有一群鳥從北面飛來,立刻吃盡了蝗蟲。希望能把此事交付史官記錄。”玄宗答應。
[2]李林甫領吏部尚書,日在政府,選事悉委侍郎宋遙、苗晉卿。御史中丞張倚新得幸于上,遙、晉卿欲附之。時選人集者以萬計,入等者六十四人,倚子為之首,群議沸騰。前薊令蘇孝韞以告安祿山,祿山入言于上,上悉召入等人面試之,手持試紙,終日不成一字,時人謂之“曳白”。癸亥,遙貶武當太守,晉卿貶安康太守,倚貶淮陽太守,同考判官禮部郎中裴等皆貶嶺南官。晉卿,壺關人也。
[2]李林甫兼任吏部尚書,每天都在政事堂,把科舉選士的事全委托給侍郎宋遙、苗晉卿。此時,御史中丞張倚新得玄宗的寵信,宋遙、苗晉卿想依附于張倚。當時應考的選人有一萬多人,及第者僅有六十四人,而張倚的兒子張名列榜首,所以朝野議論紛紛,前薊縣令蘇孝韞把此事告訴了安祿山,安祿山入朝后又告訴了玄宗,于是玄宗把及第者全部召來面試,張手持試卷,一整天未寫一字,被當時的人戲稱為“曳白”。癸亥(二十三日),玄宗貶宋遙為武當太守,昔晉卿為安康太守,張倚為淮陽太守。同考判官禮部郎中裴等人都被貶官嶺南。苗晉卿是壺關縣人。
[3]三月,壬子,追尊玄元皇帝父周上御大夫為先天太皇;又尊皋繇為德明皇帝,涼武昭王為興圣皇帝。
[3]三月壬子(十二日),追尊玄元皇帝老子的父親周朝上御大夫為先天太皇;又追尊皋繇為德明皇帝,涼武昭王李為興圣皇帝。
[4]江、淮南租庸等使韋堅引水抵苑東望春樓下為潭,以聚江、淮運船,役夫匠通漕渠,發人丘壟,自江、淮至京城,民間蕭然悉怨。二年而成。丙寅,上幸望春樓觀新潭。堅以新船數百艘,扁榜郡名,各陳郡中珍貨于船背;陜尉崔成甫著錦半臂,胯綠衫以裼之,紅首,居前船唱《得寶歌》,使美婦百人盛飾而和之,連檣數里;堅跪進諸郡輕貨,仍上百牙盤食。上置宴,竟日而罷,觀者山積。夏,四月,加堅左散騎常侍,其僚屬吏卒褒賞有差;名其潭曰廣運。時京兆尹韓朝宗亦引渭水置潭于西街,以貯材木。
[4]江、淮南租庸等使韋堅引河水抵達禁苑東面望春樓下為深潭,用來聚集江、淮地區的運糧船只,役使民夫工匠開通漕渠,挖掉許多民眾的墳墓,從江、淮地區一直到京城,怨聲載道。兩年才完工。丙寅(二十六日),玄宗上望春樓觀看新潭。韋堅組成數百只新船,每只船上都寫著各郡的名稱,并陳列著本郡所產的珍寶名物。陜縣尉崔成甫身穿半臂錦衣,與袒胸露身的胯綠衫,頭上繞著紅布,在最前面的一只船上高唱《得寶歌》,又讓一百名漂亮的婦人身穿艷麗的服裝齊聲和唱,船連數里。韋堅跪著進上諸郡所獻的珍寶,并獻上百牙盤盛陳的美食。玄宗設宴款待,鬧騰了一整天才完,觀看的人數以萬計。夏季,四月,加官韋堅為左散騎常侍,其部屬官吏都得到獎賞。新開挖的潭被命名為廣運潭。當時,京兆尹韓朝宗也引來渭河水到西街成潭,用來貯存木材。
[5]丁亥,皇甫惟明引軍出西平,擊吐蕃,行千余里,攻洪濟城,破之。
[5]丁亥(十八日),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率軍從西平郡出發,攻打吐蕃,行軍一千余里,攻克吐蕃的洪濟城。
[6]上以右贊善大夫楊慎矜知御史中丞事。時李林甫專權,公卿之進,有不出其門者,必以罪去之;慎矜由是固辭,不敢受。五月,辛丑,以慎矜為諫議大夫。
[6]玄宗任命右贊善大夫楊慎矜主持御史中丞事務。當時朝中李林甫專權,官吏進官如果不通過他的門路,必定要設法加罪而除去,所以楊慎矜堅辭不敢接受。五月辛丑(初三),又任命楊慎矜為諫議大夫。
[7]冬,十月,戊寅,上幸驪山溫泉;乙卯,還宮。
[7]冬季,十月戊寅(十三日),玄宗前往驪山溫泉;乙卯(疑誤),返回宮中。
三載(甲申、744)
三載(甲申,公元744年)
[1]春,正月,丙申朔,改年曰載。
[1]春季,正月,丙申朔(初一),改年為載。
[2]辛丑,上幸驪山溫泉;二月,庚午,還宮。
[2]辛丑(初六),玄宗前往驪山溫泉;二月,庚午(初六),返回宮中。
[3]辛卯,太子更名亨。
[3]辛卯(二十七日),太子改名為李亨。
[4]海賊吳令光等抄掠臺、明,命河南尹裴敦復將兵討之。
[4]海盜吳令光等人掠奪臺州、明州等地,朝廷命令河南尹裴敦復領兵討伐。
[5]三月,己巳,以平盧節度使安祿山兼范陽節度使;以范陽節度使裴寬為戶部尚書。禮部尚書席建侯為河北黜陟使,稱祿山公直;李林甫、裴寬皆順旨稱其美。三人皆上所信任,由是祿山之寵益固不搖矣。
[5]三月,己巳(初五),任命平盧節度使安祿山兼任范陽節度使,任命范陽節度使裴寬為戶部尚書。禮部尚書席建侯為河北黜陟使,稱贊安祿山公正無私,李林甫、裴寬也都順旨意稱頌安祿山。這三個人都是玄宗所信任的臣子,于是安祿山愈加受到玄宗的寵信穩固不可動搖。
[6]夏,四月,裴敦復破吳令光,擒之。
[6]夏季,四月,裴敦復擊敗了海盜吳令光,并活捉了他。
[7]五月,河西節度使夫蒙靈察討突騎施莫賀達干,斬之,更請立黑姓伊里底蜜施骨咄祿毗伽;六月,甲辰,冊拜骨咄祿毗伽為十姓可汗。
[7]五月,河西節度使夫蒙靈討殺了突騎施酋長莫賀達干,并請立黑姓伊里底蜜施骨咄祿毗伽。六月甲辰(十二日),朝廷冊拜骨咄祿毗伽為十姓可汗。
[8]秋,八月,拔悉蜜攻斬突厥烏蘇可汗,傳首京師。國人立其弟鶻隴匐白眉特勒,是為白眉可汗。于是突厥大亂,敕朔方節度使王忠嗣出兵乘之。至薩河內山,破其左廂阿波達干等十一部,右廂未下。會回紇、葛邏祿共攻拔悉蜜頡跌伊施可汗,殺之。回紇骨力裴羅自立為骨咄祿毗伽闕可汗,遣使言狀;上冊拜裴羅為懷仁可汗。于是懷仁南據突厥故地,立牙帳于烏德犍山,舊統藥邏葛等九姓,其后又并拔悉蜜、葛邏祿,凡十一部,各置都督,每戰則以二客部為先。
[8]秋季,八月,拔悉蜜進攻并斬殺了突厥烏蘇可汗,傳其首級到達京師。突厥國人又立烏蘇的弟弟鶻隴匐白眉特勒為白眉可汗。于是突厥內部大亂,玄宗下敕命令朔方節度使王忠嗣乘機出兵攻打突厥。王忠嗣率軍到薩河內山,打敗了突厥左廂阿波達干等十一部,但未攻下右廂。又與回紇、葛邏祿聯兵進攻并斬殺了拔悉蜜頡跌伊施可汗。回紇骨力裴羅自立為骨咄祿毗伽闕可汗,并派遣使者向朝廷說明情況,玄宗冊拜裴羅為懷仁可汗。于是懷仁向南占領了突厥的舊地,把牙帳建立在烏德犍山,原先統治藥邏葛等九姓,后來又兼并了拔悉蜜、葛邏祿,總共十一部,每部都設置都督,每當作戰時,就讓兩個客部為先鋒。
[9]李林甫以楊慎矜屈附于已,九月,甲戌,復以慎矜為御史中丞,充諸道鑄錢使。
[9]李林甫認為楊慎矜依附于自己,九月甲戌(十四日),重又任命慎矜為御史中丞,并兼諸道鑄錢使。
[10]冬,十月,癸巳,上幸驪山溫泉;十一月,丁卯,還宮。
[10]冬季,十月,癸巳(初四),玄宗前往驪山溫泉;十一月,丁卯(初八),返回宮中。
[11]術士蘇嘉慶上言:遁甲術有九宮貴神,典司水旱,請立壇于東郊,祀以四孟月;從之。禮在昊天上帝下,太清宮、太廟上,所用牲玉,皆侔天地。
[11]方術士人蘇嘉慶上言說:推算吉兇禍福的遁甲術中有九宮貴神,專門掌握人間的水旱之事,請求立祭壇于東郊,在四月祭祀。玄宗應允。祭祀的禮節在昊天上帝之下,太清宮、太廟之上,所用的牲肉及玉器,與祭祀天地所用相同。
[12]十二月,癸巳,置會昌縣于溫泉宮下。
[12]十二月,癸巳(初四),于溫泉宮下設置會昌縣。
[13]戶部尚書裴寬素為上所重,李林甫恐其入相,忌之。刑部尚書裴敦復擊海賊還,受請托,廣序軍功,寬微奏其事。林甫以告敦復,敦復言寬亦嘗以親故屬敦復。林甫曰:“君速奏之,勿后于人。”敦復乃以五百金賂女官楊太真之姊,使言于上。甲午,寬坐貶睢陽太守。
[13]戶部尚書裴寬素來受玄宗器重,李林甫恐怕裴寬被任命為宰相,所以忌恨他。這時刑部尚書裴敦復討伐海盜吳令光回朝,他接受請托,為人夸大軍功,裴寬暗中向玄宗奏報此事。李林甫知道后,告訴了裴郭復,裴郭復就告訴李林甫說裴寬也曾把他的親故托屬過自己。于是李林甫說:“你趕快上奏皇上,不要讓別人搶先。”裴敦復就用黃金五百兩賄賂女道士楊太真的姐姐,讓她告訴玄宗。甲午(初五),裴寬因為這件事被貶為睢陽太守。
初,武惠妃薨,上悼念不已,后宮數千,無當意者。或言壽王妃楊氏之美,絕世無雙。上見而悅之,乃令妃自以其意乞為女官,號太真;更為壽王娶左衛郎將韋昭訓女。潛內太真宮中。太真肌態豐艷,曉音律,性警穎,善承迎上意,不期歲,寵遇如惠妃,宮中號曰“娘子”,凡儀體皆如皇后。
起初,武惠妃死后,玄宗懷念不已,雖然后宮中有宮女數千,但沒有稱心如意的。這時有人告訴說,壽王李瑁的妃子楊氏美貌絕世。玄宗見后十分喜歡,于是命楊妃自己請求為女道士,號為太真,又另外為壽王李瑁娶了左衛郎將韋昭訓的女兒為妃子。然后暗中把太真接入宮中。太真肌體豐滿,容貌艷麗,通曉音樂,天資聰慧,善于奉迎玄宗的心意。進宮不滿一年,受到的寵愛就如武惠妃一樣,宮中都稱她為“娘子”,一切禮儀與皇后相同。
[14]癸卯,以宗女為和義公主,嫁寧遠奉化王阿悉爛達干。
[14]癸卯(十四日),玄宗封宗女為和義公主,嫁給寧遠奉化王阿悉爛達干。
[15]癸丑,上祀九宮貴神,赦天下。
[15]癸丑(二十四日),玄宗祭祀九宮貴神,并大赦天下。
[16]初令百姓十八為中,二十三成丁。
[16]首次規定百姓十八歲為中男,二十三歲為成丁。
[17]初,上自東都還,李林甫知上厭巡幸,乃與牛仙客謀增近道栗賦及和糴以實關中;數年,蓄積稍豐。上從容謂高力士曰:“朕不出長安近十年,天下無事,朕欲高居無為,悉以政事委林甫,何如?”對曰:“天子巡狩,古之制也。且天下大柄,不可假人;彼威勢既成,誰敢復議之者!”上不悅。力士頓首自陳:“臣狂疾,發妄言,罪當死。”上乃為力士置酒,左右皆呼萬歲。力士自是不敢深言天下事矣。
[17]起初,玄宗從東都回來后,李林甫知道玄宗已厭煩巡行,于是就與牛仙客謀劃增加西京附近各道的租賦,并用錢買糧以充實關中。數年之中,糧食蓄積豐實。玄宗從容地對高力士說:“朕不出長安城已將近十年,天下沒有讓人憂愁的大事,朕想高居在上,不管大事,把政事都委托給李林甫處理,你以為如何?”高力士回答說:“天子出外巡行是古人留下來的制度。再說國家的大權,不能隨便托給他人。如果托給他人,其威勢形成以后,誰還敢議論他!”玄宗聽后心中不高興。高力士趕忙磕頭自白說:“我發瘋了,說胡話,罪該死。”玄宗就為高力士設置酒宴安慰,左右人都高呼萬歲。從此高力士再也不敢深論天下的大事。
四載(乙酉、745)
四載(乙酉,公元745年)
[1]春,正月,庚午,上謂宰相曰:“朕比以甲子日,于宮中為壇,為百姓祈福,朕自草黃素置案上,俄飛升天,聞空中語云:‘圣壽延長。’又朕于嵩山煉藥成,亦置壇上,及夜,左右欲收之,又聞空中語云:‘藥未須收,此自守護。’達曙乃收之。”太子、諸王、宰相,皆上表賀。
[1]春季,正月庚午(十二日),玄宗對宰相說:“朕近來于甲子日在宮中設置祭壇,為天下百姓祈求幸福,朕親自在黃素絹上寫了字放置在香案上,不一會兒飛入天空,聽見空中說道:‘圣壽延長。’朕又于嵩山煉成了仙藥,也放置在壇上,到了晚上,左右的人想要把藥收起來,又聽見空中說道:‘藥不必要收,就放在這里好好守護。’到了天亮才把藥收起。”太子、諸王和宰相聽玄宗說后,都上表恭賀。
[2]回紇懷仁可汗擊突厥白眉可汗,殺之,傳首京師。突厥毗伽可敦帥眾來降。于是北邊晏然,烽燧無警矣。
[2]回紇懷仁可汗進攻并斬殺了突厥白眉可汗,傳其首級到京師。突厥毗伽可敦帥部眾來投降。從此唐朝的北方邊疆安然,沒有戰事。
回紇斥地愈廣,東際室韋,西抵金山,南跨大漠,盡有突厥故地。懷仁卒,子磨延啜立,號葛勒可汗。
回紇開拓占領的地方越來越廣大,東達室韋,西至金山,南跨有大漠,盡占了突厥的舊地。懷仁可汗死后,兒子磨延啜繼位,號為葛勒可汗。
[3]二月,己酉,以朔方節度使王忠嗣兼河東節度使。忠嗣少以勇敢自負,及鎮方面,專以持重安邊為務,常曰:“太平之將,但當撫循訓練士卒而已,不可疲中國之力以邀功名。”有漆弓百五十斤,常貯之橐中,以示不用。軍中日夜思戰,忠嗣多遣諜人伺其間隙,見可勝,然后興師,故出必有功。既兼兩道節制,自朔方至云中,邊陲數千里,要害之地,悉列置城堡,斥地各數百里。邊人以為自張仁之后,將帥皆不及。
[3]二月,己酉(二十一日),玄宗任命朔方節度使王忠嗣兼任河東節度使。王忠嗣少年時代就以勇敢而自負,鎮守一方,專以穩定安靜邊疆為首要任務,常常說:“太平時代的將帥,應該安撫訓練士卒,不能疲勞國力而求功名。”他有漆弓重一百五十斤,常常藏在口袋之中,向軍士表示不可輕意用兵。軍中士卒日夜想要出戰,王忠嗣就派遣暗探偵察敵人的動靜,見有機可乘,戰而能勝,然后才出兵,所以出兵必有戰功。兼任兩鎮節度使后,從朔方至云中,數千里長的邊疆,在要害地方,都列置城堡,開拓地方各達數百里。邊疆人們都認為從張仁以后,將帥都不如他。
[4]三月,壬申,上以外孫獨孤氏為靜樂公主,嫁契丹王李懷節;甥楊氏為宜芳公主,嫁奚王李延寵。
[4]三月,壬申(十四日),玄宗封外孫女獨孤氏為靜樂公主,嫁給契丹王李懷節。封外甥女楊氏為宜芳公主,嫁給奚王李延寵。
[5]乙巳,以刑部尚書裴敦復充嶺南五府經略等使。五月,壬申,敦復坐逗留不之官,貶淄川太守,以光祿少卿彭果代之。上嘉敦復平海賊之功,故李林甫陷之。
[5]乙巳(疑誤),玄宗任命刑部尚書裴敦復為嶺南五府經略等使。五月壬申(十五日),裴敦復因為逗留不去任職,被貶為淄川太守,任命光祿少卿彭果代替。玄宗嘉獎裴敦復討平海盜吳令光的戰功,所以李林甫就陷害他。
[6]李適之與李林甫爭權有隙。適之領兵部尚書,駙馬張為侍郎,林甫亦惡之,使人發兵部銓曹奸利事,收吏六十余人付京兆與御史對鞫之,數日,竟不得其情。京兆尹蕭炅使法曹吉溫鞫之。溫入院,置兵部吏于外,先于后廳取二重囚訊之,或杖或壓,號呼之聲,所不忍聞;皆曰:“茍存余生,乞紙盡答。”兵部吏素聞溫之慘酷,引入,皆自誣服,無敢違溫意者。頃刻而獄成,驗囚無榜掠之跡。六月,辛亥,敕誚責前后知銓侍郎及判南曹郎官而宥之。,均之兄;溫,頊之弟子也。
[6]李適之與李林甫因爭權產生矛盾。李適之兼任兵部尚書,駙馬張為兵部侍郎,也受到李林甫的忌恨,于是就指使人說兵部掌管銓選的官吏有收受賄賂的事,逮捕了六十多人,交付給京兆府與御史臺對審,審了數天,還沒有審出結果。京兆尹蕭炅就讓法曹吉溫審問。吉溫進入院子后,讓兵部的官吏呆在外面,先從后廳押來兩個重刑犯人審訊,或打或壓,用盡酷刑,犯人號呼的聲音,慘不忍聞,都說:“只要讓我活命,拿紙來,我什么都承認。”兵部的官吏早就聽說過吉溫殘酷無情,被引入院后,都違心地認了罪,無人敢于違背吉溫的意圖。很快,這件冤案就被鑄成,而檢驗犯人,還沒有被打過的痕跡。六月辛亥(二十五日),玄宗下敕書責備前后主持銓選的侍郎與南曹郎官,然后赦免了他們。張是張均的哥哥,吉溫是吉頊的侄子。
溫始為新豐丞,太子文學薛嶷薦溫才,上召見,顧嶷曰:“是一不良人,朕不用也。”
先前吉溫為新豐縣丞,太子文學薛嶷推薦說吉溫有才能。玄宗召見吉溫時,對薛嶷說:“這不是一個好人,朕不用他。”
蕭炅為河南尹,嘗坐事,西臺遣溫往按之,溫治炅甚急。及溫為萬年丞,未幾,炅為亦兆尹。溫素與高力士相結,力士自禁中歸,溫度炅必往謝官,乃先詣力士,與之談謔,握手甚歡,炅后至,溫陽為驚避;力士呼曰:“吉七不須避。”謂炅曰:“此亦吾故人也。”召還,與炅坐。炅接之甚恭,不敢以前事為怨。他日,溫謁炅曰:“曩者溫不敢隳國家法,自今請洗心事公。”炅遂與盡歡,引為法曹。
蕭炅為河南尹時,曾經遭到指控,西京御史臺派吉溫去調查,吉溫對待蕭炅十分嚴厲。到吉溫任萬年縣丞不久,蕭炅便任京兆尹。吉溫素來與高力士關系密切,高力士從宮中回來,吉溫想到蕭炅一定會去高力士家中表示感謝,于是就先來到高力士的住所,與高力士戲笑談謔,握手言歡。蕭炅來后,吉溫假裝驚恐而躲避,高力士喊道:“吉七不必躲避。”然后又對蕭炅說:“他是我的老朋友。”并讓吉溫過來,與蕭炅一起坐。蕭炅的態度十分謙恭,不敢因為以前的事而怨恨吉溫。有一天,吉溫去拜訪蕭炅,并對蕭炅說:“過去的事是我按國家的法律辦事,從今以后一定要忠誠地為您效勞。”于是蕭炅就與吉溫和好,并引薦為法曹。
及林甫欲除不附己者,求治獄吏,炅薦溫于林甫;林甫得之,大喜。溫常曰:“若遇知己,南山白額虎不足縛也。”時又有杭州人羅希,為吏深刻,林甫引之,自御史臺主簿再遷殿中侍御史。二人皆隨林甫所欲深淺,鍛煉成獄,無能自脫者,時人謂之“羅鉗吉網”。
及至李林甫想要除掉不依附自己的人,尋求治獄的官吏,蕭炅就把吉溫推薦給李林甫,李林甫得到吉溫后,十分高興。吉溫常常說:“若是遇到知己讓我來治獄事,就是南山中的白額虎,也不怕縛不住。”當時還有杭州人羅希,也是著名的酷吏,被李林甫引薦,從御史臺主簿升為殿中侍御史。這兩個人都按照李林甫的意圖,制造冤獄,被害的人都不能逃脫,當時人稱他們為“羅鉗吉網”。
[7]秋,七月,壬午,冊韋昭訓女為壽王妃。
[7]秋季,七月壬午(二十六日),玄宗冊封韋昭訓的女兒為壽王李瑁的妃子。
八月,壬寅,冊楊太真為貴妃;贈其父玄琰兵部尚書,以其叔父玄為光祿卿,從兄為殿中少監,為駙馬都尉。癸卯,冊武惠妃女為太華公主,命尚之。及貴妃三姊,皆賜第京師,寵貴赫然。
八月壬寅(十七日),玄宗冊封楊太真為貴妃,追贈其父親楊玄琰為兵部尚書,任命其叔父楊玄為光祿卿,堂兄楊為殿中少監,楊為駙馬都尉。癸卯(十八日),冊封武惠妃的女兒為太華公主,并命楊娶其為妻。楊貴妃的三個姐姐,都在京師賜給宅第,寵貴無比。
楊釗,貴紀之從祖兄也,不學無行,為宗黨所鄙。從軍于蜀,得新都尉;考滿,家貧不能自歸,新政富民鮮于仲通常資給之。楊玄琰卒于蜀,釗往來其家,遂與其中女通。
楊釗是楊貴妃的從祖兄弟,不學無術,品行不正,被宗族人瞧不起,曾經從軍于蜀中,被任命為新都縣尉。考課滿后,因家里貧窮而不能返回,新政縣富人鮮于仲通常常接濟他。楊玄琰死在蜀地,楊釗常去他家,于是就與他的二女兒私通。
鮮于仲通名向,以字行,頗讀書,有材智,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引為采訪支使,委以心腹。嘗從容謂仲通曰:“今吾獨為上所厚,茍無內援,必為李林甫所危。聞楊妃新得幸,人未敢附之。子能為我至長安與其家相結,吾無患矣。”仲通曰:“仲通蜀人,未嘗游上國,恐敗公事。今為公更求得一人。”因言釗本末。兼瓊引見釗,儀觀豐偉,言辭敏給;兼瓊大喜,即辟為推官,往來浸親密。乃使之獻春綈于京師,將別,謂曰:“有少物在郫,以具一日之糧,子過,可取之。”釗至郫,兼瓊使親信大赍蜀貨精美者遺之,可直萬緡。釗大喜過望,晝夜兼行,至長安,歷抵諸妹,以蜀貨遺之,曰:“此章仇公所贈也。”時中婦新寡,釗遂館于其室,中分蜀貨以與之。于是諸楊日夜譽兼瓊;且言釗善樗蒲,引之見上,得隨供奉官出入禁中,改金吾兵曹參軍。
鮮于仲通名叫向,字仲通,以字行世,愛好讀書,頗具才華,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引薦他為采訪支使,并將他作為心腹。章仇兼瓊曾對鮮于仲通說:“現在我只是受到皇上的器重,假如在朝中再沒有別的內援,一定會被李林甫所害。聽說楊貴妃新得皇上寵愛,但無人敢于攀附。你如果能夠到長安與楊家拉上關系,我就可以無憂了。”鮮于仲通說:“我是蜀人,沒有去過都城,恐怕壞了你的大事。我現在為你推薦一個人。”于是就說了楊釗的情況。章仇兼瓊接見了楊釗,見他儀表堂堂,善于言辭,心中十分高興,立刻任命為推官,同他往來頻繁,關系密切。于是就讓楊釗往京師奉獻春天所產的絲綢,離別的時候,章仇兼瓊對楊釗說:“還準備了一點東西在郫縣,只是作為一日的口糧,你經過郫縣時,可以順便取走。”楊釗到了郫縣,章仇兼瓊派親信拿著大量蜀地所產的精美貨物送給他,價值達一萬緡錢。楊釗意想不到,十分高興,于是晝夜兼行,來到長安,遍訪楊家諸妹,贈送所帶的蜀貨,并說:“這是章仇兼瓊先生贈送給你們的。”當時楊家二女兒剛死了丈夫,于是楊釗就住在她家中,并把所帶的蜀貨的一半分給她。因此楊家的人到處說章仇兼瓊的好話,又說楊釗善于玩樗蒲這種賭博,并引楊釗去見玄宗,于是楊釗得以隨供奉官出入宮禁,被任命為金吾兵曹參軍。
[8]九月,癸未,以陜郡太守、江淮租庸轉運使韋堅為刑部尚書,罷其諸使,以御史中丞楊慎矜代之。堅妻姜氏,皎之女,林甫之舅子也,故林甫昵之。及堅以通漕有寵于上,遂有入相之志,又與李適之善;林甫由是惡之,故遷以美官,實奪之權也。
[8]九月癸未(二十九日),任命陜郡太守、江淮租庸轉運使韋堅為刑部尚書,免去其諸使的職務,以御史中丞楊慎矜替代。韋堅的妻子姜氏是姜皎的女兒,姜皎是李林甫的舅父,所以李林甫親善韋堅。后來韋堅因為開通漕運,受到唐玄宗的寵愛,有當宰相的野心,又與李適之來往密切,因而遭到李林甫的忌恨。所以名義上升了他的官,而實際上奪取了他的實權。
[9]安祿山欲以邊功市寵,數侵掠奚、契丹;奚、契丹各殺公主以叛,祿山討破之。
[9]安祿山想以立戰功而求得玄宗寵愛,所以多次侵掠奚與契丹,奚與契丹就殺掉了所娶的唐朝公主而反叛,安祿山又出兵討叛而擊敗了他們。
[10]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與吐蕃戰于石堡城,為虜所敗,副將褚戰死。
[10]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與吐蕃戰于石堡城,被吐蕃打敗,副將褚戰死。
[11]冬,十月,甲午,安祿山奏:“臣討契丹至北平郡,夢先朝名將李靖、李從臣求食。”遂命立廟。又奏薦奠之日,廟梁產芝。
[11]冬季,十月甲午(初十),安祿山上奏說:“我討伐契丹來到北平郡,夢見先朝名將李靖與李向我求討食物。”于是玄宗下令為他們建廟。安祿山又上奏說祭奠的那天,廟梁上長出了靈芝草。
[12]丁酉,上幸驪山溫泉。
[12]丁酉(十三日),玄宗往驪山溫泉。
[13]上以戶部郎中王為戶口色役使,敕賜百姓復除。奏徵其輦運之費,廣張錢數,又使市本郡輕貨,百姓所輸乃甚于不復除。舊制,戍邊者免其租庸,六歲而更。時邊將恥敗,士卒死者皆不申牒,貫籍不除。王志在聚斂,以有籍無人者皆為避課,按籍戍邊六歲之外,悉徵其租庸,有并徵三十年者,民無所訴。上在位久,用度日侈,后宮賞賜無節,不欲數于左、右藏取之。探知上指,歲貢額外錢百億萬,貯于內庫,以供宮中宴賜,曰:“此皆不出于租庸調,無預經費。”上以為能富國,益厚遇之。務為割剝以求媚,中外嗟怨。丙子,以為御史中丞、京畿采訪使。
[13]玄宗任命戶部郎中王為戶口色役使,并下敕免除百姓今年的租庸調。王奏請征收百姓的運費,夸大錢數,又讓用錢購買本地所產的貴重物品,這樣百姓所交納的比不免除租庸調時還多。按照過去所定的制度,戍守邊疆的士卒應該免除租庸,六年替換一次。當時守衛邊疆的將領都以戰敗為恥,對戰死的士卒,都不向官府申報,所以這些士卒在家鄉的戶籍沒有注銷。王一心聚斂財物,將有戶籍而沒有人的都當作逃避賦稅,按照戶籍登記,戍守邊疆六年以上者全部征收租庸,有人被一次征收三十年租庸,而民眾無處申訴。玄宗在位日久,用度日益奢侈,后宮賞賜沒有節制,不能隨心所欲,就到左藏庫和右藏庫中去取。王探聽到玄宗的心意,所以每年都上貢額外錢一百億萬緡,貯于內庫,以供玄宗在宮中宴賜揮霍,并說:“這些錢都是租庸調以外的,與國家的經費無關。”玄宗認為王善于理財,能夠富國,更加喜歡他了。王想方設法苛剝民眾以取悅玄宗,以至朝野內外,怨聲載道。丙子(疑誤),又任命王為御史中丞、京畿采訪使。
楊釗侍宴禁中,專掌樗蒲文簿,鉤校精密。上賞其強明,曰:“好度支郎”。諸楊數徵此言于上,又以屬王,因奏充判官。
楊釗在宮中侍候宴會,專門掌管樗蒲文書,管理得有條有理。玄宗很欣賞他的精明能干,就說:“真是個好度支郎!”楊家的人又多次在玄宗面前夸贊楊釗的這些才能,并托付給王,于是王就奏請任命楊釗為判官。
[14]十二月,戊戌,上還宮。
[14]十二月戊戌(十五日),玄宗從驪山溫泉返回宮中。
五載(丙戌、746)
五載(丙戌,公元746年)
[1]春,正月,乙丑,以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兼河西節度使。
[1]春季,正月乙丑(十三日),玄宗任命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兼任河西節度使。
李適之性疏率,李林甫嘗謂適之曰:“華山有金礦,采之可以富國,主上未之知也。”他日,適之因奏事言之。上以問林甫,對曰:“臣久知之,但華山陛下本命,王氣所在,鑿之非宜,故不敢言。”上以林甫為愛己,薄適之慮事不熟,謂曰:“自今奏事,宜先與林甫議之,無得輕脫。”適之由是束手矣。適之既失恩,韋堅失權,益相親密,林甫愈惡之。
李適之性情粗疏,李林甫曾經對他說:“華山有金礦,如果加以開采,可以富國,皇上還不知道這件事。”過后有一天,李適之借奏事之機向玄宗說了這件事。玄宗又問李林甫,李林甫回答說:“這事我早已知道,但華山是陛下的本命,王氣所在之地,不應該開鑿,所以我不敢說。”這樣玄宗就以為李林甫對自己盡心,而怪李適之考慮事情不周全,所以就對李適之說:“以后奏事,應該先與李林甫商量,不要輕易建議。”從此李適之不敢多論政事。李適之失去恩寵。韋堅失去權力,二人同病相憐,來往親密,所以李林甫更加懷恨。
初,太子之立,非林甫意。林甫恐異日為己禍,常有動搖東宮之志;而堅,又太子之妃兄也。皇甫惟明嘗為忠王友,時破吐蕃,入獻捷,見林甫專權,意頗不平。時因見上,乘間微勸上去林甫,林甫知之,使楊慎矜密伺其所為。會正月望夜,太子出游,與堅相見,堅又與惟明會于景龍觀道士之室。慎矜發其事,以為堅戚里,不應與邊將狎昵。林甫因奏堅與惟明結謀,欲共立太子。堅、惟明下獄,林甫使慎矜與御史中丞王、京兆府法曹吉溫共鞫之。上亦疑堅與惟明有謀而不顯其罪,癸酉,下制,責堅以干進不已,貶縉云太守;惟明以離間君臣,貶播川太守;仍別下制戒百官。
當初,李亨被立為太子,李林甫就不同意。他害怕以后對自己不利,所以常常想動搖太子的地位。而韋堅又是太子韋妃的哥哥。皇甫惟明在太子為忠王時,曾經是太子的朋友,這時因打敗了吐蕃,入朝奏捷獻俘,看到李林甫專權,心中憤憤不平,見到玄宗時,就勸玄宗不要任用李林甫。李林甫知道這件事后,就讓楊慎矜暗中伺察皇甫惟明的行為。逢正月十五日夜,太子出游,與韋堅相見,韋堅又與皇甫惟明在景龍觀道士房中相會,楊慎矜就揭發此事,認為韋堅是皇戚,不應該與邊將的關系那么親密。李林甫乘機上奏說韋堅與皇甫惟明陰謀立太子為皇帝。韋堅與皇甫惟明因此被逮捕入獄,李林甫就讓楊慎矜與御史中丞王、京兆府法曹吉溫共同審問。玄宗也懷疑韋堅與皇甫惟明結謀,但沒有確鑿的證據,癸酉(二十一日),下制書責備說韋堅因謀求官職地位,存有野心,貶為縉云太守;皇甫惟明因為挑撥離間君臣之間的關系,貶為播川太守。又另下制書,以戒百官。
[2]以王忠嗣為河西、隴右節度使,兼知朔方、河東節度事。忠嗣始在朔方、河東,每互市,高估馬價,諸胡聞之,爭賣馬于唐,忠嗣皆買之。由是胡馬少,唐兵益壯。及徙隴右、河西,復請分朔方、河東馬九千匹以實之,其軍亦壯。忠嗣杖四節,控制萬里,天下勁兵重鎮,皆在掌握,與吐蕃戰于青海、積石,皆大捷。又討吐谷渾于墨離軍,虜其全部而歸。
[2]玄宗任命王忠嗣為河西、隴右節度使,仍兼任原來的朔方、河東節度使。王忠嗣在朔方、河東鎮時,每當與胡人貿易時,都高估馬價,各地胡人聽說后,都爭著把馬賣給唐朝,王忠嗣把馬全數買下。因此胡人馬少,而唐朝的兵馬卻更加強壯。王忠嗣到隴右、河西鎮后,又奏請分朔方、河東鎮的馬九千匹以充實河西、隴右,此二鎮的兵馬也強大起來。王忠嗣一身兼任四鎮節度使,控制著萬里邊疆,唐朝的強兵重鎮,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與吐蕃戰于青海、積石,都獲得大勝。又出兵討伐吐谷渾于墨離軍,俘虜了它的全部人馬而回。
[3]夏,四月,癸未,立奚酋娑固為昭信王,契丹酋楷洛為恭仁王。
[3]夏季,四月癸未(初一),唐朝立奚族酋長娑固為昭信王,立契丹族酋長楷洛為恭仁王。
[4]己亥,制:“自今四孟月,皆擇吉日祀天地、九宮。”
[4]己亥(十七日),玄宗下制說:“從今以后,每年四月,都要選擇吉利的日子祭祀天地和九宮貴神。”
[5]韋堅等既貶,左相李適之懼,自求散地。庚寅,以適之為太子少保,罷政事。其子衛尉少卿嘗盛饌召客,客畏李林甫,竟日無一人敢往者。
[5]韋堅等人被貶后,左相李適之懼怕,請求改任散官。庚寅(疑誤),任命李適之為太子少保,免去參知政事。他的兒子衛尉少卿李曾擺設盛宴招待客人,但客人們因害怕李林甫的權勢,全天竟沒有一人敢于赴宴。
[6]以門下侍郎、崇玄館大學士陳希烈同平章事。希烈,宋州人,以講老、莊得進,專用神仙符瑞取媚于上。李林甫以希烈為上所愛,且柔佞易制,故引以為相;凡政事一決于林甫,希烈但給唯諾。故事,宰相午后六刻乃出,林甫奏,今太平無事,巳時即還第,軍國機務皆決于私家;主書抱成案詣希烈書名而已。
[6]玄宗任命門下侍郎、崇玄館大學士陳希烈同平章事。陳希烈是宋州人,因為善于講《老子》、《莊子》而受到重用,又專門用神仙符瑞等道法求得玄宗的歡心。李林甫看到陳希烈受到玄宗的寵愛,而且柔順奸佞,容易控制,所以就引薦為宰相。從此一切政事都由李林甫決定,陳希烈只是點頭而已。按照過去的習慣,宰相在午后六刻退朝回家,李林甫上奏說現在天下太平,沒有大事,宰相巳時就可回家,軍國大事都可以在自己家里決定。于是管理文書的官吏只是把辦成的方案拿去讓陳希烈署名而已。
[7]五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7]五月壬子朔(初一),出現日食。
[8]乙亥,以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為戶部尚書;諸楊引之也。
[8]乙亥(二十四日),因為楊家諸人的引薦,玄宗任命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為戶部尚書。
[9]秋,七月,丙辰,敕:“流貶人多在道逗留。自今左降官日馳十驛以上。”是后流貶者多不全矣。
[9]秋季,七月丙辰(初六),玄宗下敕說:“被流放或貶官的人大多都在路上逗留,從今以后,被貶官的人每天要行進十驛以上的路程。”從此被流貶的人大多生命不得保全。
[10]楊貴妃方有寵,每乘馬則高力士執轡授鞭,織繡之工專供貴妃院者七百人,中外爭獻器服珍玩。嶺南經略使張九章,廣陵長史王翼,以所獻精美,九章加三品,翼入為戶部侍郎;天下從風而靡。民間歌之曰:“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今看女作門楣。”妃欲得生荔支,歲命嶺南馳驛致之,比至長安,色味不變。
[10]楊貴妃正受到玄宗的寵愛,每次騎馬時,高力士都為她執鞭牽馬,專門為楊貴妃織繡衣服的工匠多達七百人,朝野內外都爭著奉獻器物衣服珍寶。嶺南經略使張九章與廣陵長史王翼因為所進獻的物品精美而被加官,張九章為三品官,王翼入朝為戶部侍郎。天下的官吏都紛紛效法。因此民間歌唱道:“生男莫喜女莫悲,君今看女顯門威。”楊貴妃喜歡吃新鮮荔枝,玄宗就命令嶺南每年都用驛馬飛馳送來,到了長安,色味仍然不變。
至是,妃以悍不遜,上怒,命送歸兄之第。是日,上不懌,比日中,猶未食,左右動不稱旨,橫被棰撻。高力士欲嘗上意,請悉載院中待送貴妃,凡百余車;上自分御膳以賜之。及夜,力士伏奏請迎貴妃歸院,遂開禁門而入。自是恩遇愈隆,后宮莫得進矣。
這時,楊貴妃因為嫉妒、潑悍、無禮,激怒了玄宗,所以就下令把貴妃送回她哥哥楊的家里。這一天,玄宗悶悶不樂,到了中午,還沒有吃飯,左右人的行動都不滿他的意,常被鞭打。高力士想要試玄宗的意,就請把貴妃院中儲備待用的器物送給貴妃,總共裝了一百多車,玄宗又把自己吃的食物分賜給貴妃。到了晚上,高力士又跪下奏請接回貴妃,于是打開宮門讓貴妃入宮。從此楊貴妃愈發受到寵愛,后宮其他人都受到冷落。
[11]將作少匠韋蘭、兵部員外郎韋芝為其兄堅訟冤,且引太子為言;上益怒。太子懼,表請與妃離婚,乞不以親廢法。丙子,再貶堅江夏別駕,蘭、芝皆貶嶺南。然上素知太子孝謹,故譴怒不及。李林甫因言堅與李適之等為朋黨,后數日,堅長流臨封,適之貶宜春太守,太常少卿韋斌貶巴陵太守,嗣薛王貶夷陵別駕,睢陽太守裴寬貶安陸別駕,河南尹李齊物貶竟陵太守,凡堅親黨坐流貶者數十人。斌,安石之子。,業之子,堅之甥也。母亦令隨之官。
[11]將作少匠韋蘭和兵部員外郎韋芝為他們的哥哥韋堅訴冤,并讓太子作證,玄宗更加憤怒。太子恐懼,上表請求與韋妃離婚,并說不愿意以親而毀法。丙子(二十六日),再貶韋堅為江夏別駕,韋蘭和韋芝都被貶往嶺南。但玄宗知道太子孝順謹慎,所以沒有責怪他。李林甫乘機進讒言說韋堅與李適之等人結為朋黨,過了數天,韋堅被流放到臨封,貶李適之為宜春太守,太常少卿韋斌為巴陵太守,嗣薛王李為夷陵別駕,睢陽太守裴寬為安陸別駕,河南尹李齊物為竟陵太守,韋堅的親戚黨羽因此事被流放、貶官的達數十人。韋斌是韋安石的兒子。李是李業的兒子、韋堅的外甥。李的母親也被勒令隨李一起往夷陵。
[12]冬,十月,戊戌,上幸驪山溫泉;十一月,乙巳,還宮。
[12]冬季,十月戊戌(二十日),玄宗往驪山溫泉。十一月乙巳(二十八日),返回宮中。
[13]贊善大夫杜有鄰,女為太子良娣,良娣之姊為左驍衛兵曹柳妻。性狂疏,好功名,喜交結豪俊。淄川太守裴敦復薦于北海太守李邕,邕與之定交。至京師,與著作郎王曾等為友,皆當時名士也。
[13]贊善大夫杜有鄰的女兒是太子的良娣,她的姐姐是左驍衛兵曹柳的妻子。柳性格狂傲粗疏,愛好功名,喜歡交結豪俊之士。淄川太守裴敦復把柳推薦給北海太守李邕,于是二人結為至交。柳回到京師,與著作郎王曾等結為朋友,他們都是當時的名士。
與妻族不協,欲陷之,為飛語,告有鄰妄稱圖讖,交構東宮,指斥乘輿。林甫令京兆士曹吉溫與御史鞫之,乃首謀也。溫令連引曾等入臺。十二月,甲戌,有鄰、及曾等皆杖死,積尸大理,妻子流遠方;中外震栗。嗣虢王巨貶義陽司馬,巨,邕之子也。別遣監察御史羅希往按李邕,太子亦出良娣為庶人。
柳與他妻子家里的人關系不和,想陷害他們,于是就散布謠言說杜有鄰妄稱有讖書,并與太子交接,批評皇上。李林甫命令京兆士曹吉溫與御史共同審問,知道是柳搞的陰謀。吉溫又令柳牽連王曾等人到御史臺。十二月甲戌(二十七日),杜有鄰、柳與王曾等人都被杖死,尸體放在大理寺,妻子兒子被流放到遠方,因此朝野震恐。嗣虢王李巨被貶為義陽司馬,李巨是李邕的兒子。另外派監察御史羅希去審問處置李邕,太子也廢杜良娣為庶人。
乙亥,鄴郡太守王琚坐贓貶江華司馬。琚性豪侈,與李邕皆自謂耆舊,久在外,意怏怏,李林甫惡其負材使氣,故因事除之。
乙亥(二十八日),鄴郡太守王琚因為貪污被貶為江華司馬。王琚性情豪爽,生活奢侈,與北海太守李邕都認為自己資格老,卻長久在地方做官,心中抑郁不滿。李林甫恨他自負有才,意氣用事,所以借機將他除去。
六載(丁亥、747)
六載(丁亥,公元747年)
[1]春,正月,辛巳,李邕、裴敦復皆杖死。邕才藝出眾,盧藏用常語之曰:“君如干將、莫邪,難與爭鋒,然終虞缺折耳。”邕不能用。
[1]春季,正月辛巳(初五),李邕與裴敦復都被杖殺而死。李邕才華出眾,盧藏用常常對他說:“你就好像是春秋時代吳王所鑄的寶劍干將與莫邪一樣,難與爭鋒,但最終恐怕要被折壞。”但李邕不聽他的話。
林甫又奏分遣御史即貶所賜皇甫惟明、韋堅兄弟等死。羅希自青州如嶺南,所過殺遷謫者,郡縣惶駭。排馬牒至宜春,李適之憂懼,仰藥自殺。至江華,王琚仰藥不死,聞希已至,即自縊。希又迂路過安陸,欲怖殺裴寬,寬向希叩頭祈生,希不宿而過,乃得免。李適之子迎父喪至東京,李林甫令人誣告,杖死于河南府。給事中房坐與適之善,貶宜春太守。,融之子也。
李林甫又奏請分別派遣御史往貶所把皇甫惟明與韋堅兄弟等賜死。羅希從青州往嶺南,所經過的地方,把被貶降的官員都殺死,以至地方郡縣的官員十分驚駭恐惶。安排驛馬的文書到了宜春,李適之憂傷恐懼,服毒自殺。到了江華,王琚服毒未死,聽說羅希已到,就又上吊而死。羅希又繞道來到安陸,想讓裴寬恐怖而死,裴寬向羅希叩頭求生,羅希沒有住宿就走了,裴寬才免于一死。李適之的兒子李迎接父親的尸體到了東京,李林甫又令人誣告李,于是李也被杖死于河南府。給事中房因為與李適之關系親密,被貶為宜春太守。房是房融的兒子。
林甫恨韋堅不已,遣使于循河及江、淮州縣求堅罪,收系綱典船夫,溢于牢獄,徵剝逋負,延及鄰伍,皆裸露死于公府,至林甫薨乃止。
李林甫對韋堅還不解恨,于是就派遣使者沿著黃河及江淮地區的州縣搜求韋堅的罪行,逮捕管理漕運的官吏及船夫無數,裝滿了監獄,又嚴厲地追究拖欠賦稅的人,并且牽連到街坊鄰里,這些人都被剝掉衣服打死于公府中,這一恐怖政策一直到李林甫死后才停止。
[2]丁亥,止享太廟;戊子,合祭天地于南郊,赦天下。制免百姓今載田租。又令削絞、斬條。上慕好生之名,故令應絞斬者皆重杖流嶺南,其實有司率杖殺之。又令天下為嫁母服三載。
[2]丁亥(十一日),玄宗祭祀太廟,戊子(十二日),又合祭天地于南郊,并大赦天下。下制書免掉百姓今年的田租。又下令取消絞刑和斬刑。玄宗因為羨慕愛惜生命的聲名,所以下令對原來處以絞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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