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第九十九卷　

　　晉紀二十一 孝宗穆皇帝中之上永和七年（辛亥、351）

　 　晉紀二十一 晉穆帝永和七年（辛亥，公元351年）

　　[1]春，正月，丁酉，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丁酉（初一），出現(xiàn)日食。

　　[2]苻健左長史賈玄碩等請依劉備稱漢中王故事，表健為都督關(guān)中諸軍事、大將軍、大單于、秦王。健怒曰：“吾豈堪為秦王邪？且晉使未返，我之官爵，非汝曹所知也?！奔榷苁沽喊仓S玄碩等上尊號，健辭讓再三，然后許之。丙辰，健即天王、大單于位，國號大秦，大赦，改元皇始。追尊父洪為武惠皇帝，廟號太祖；立妻強氏為天王后，子萇為太子，靚為平原公，生為淮南公，覿為長樂公，方為高陽公，碩為北平公，騰為淮陽公，柳為晉公，桐為汝南公，為魏公，武為燕公，幼為趙公。以苻雄為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領(lǐng)車騎大將軍、雍州牧、東海公；苻菁為衛(wèi)大將軍、平昌公，宿衛(wèi)二宮；雷弱兒為太尉，毛貴為司空，略陽姜伯周為尚書令，梁楞為左仆射，王墮為右仆射，魚遵為太子太師，強平為太傅，段純?yōu)樘?，呂婆樓為散騎常侍。伯周，健之舅；平，王后之弟；婆樓，本略陽氐酋也。

　 　[2]苻健的左長史賈玄碩等人想要向東晉朝廷上表，請求依據(jù)劉備號稱漢中王的做法，任命苻健為都督關(guān)中諸軍事、大將軍、大單于、秦王。苻健憤怒地說：“我怎么能勝任秦王呢！況且晉朝的使臣尚未返回，我的官職爵位，不是你們所知道的?！比欢o接著他卻悄悄地讓梁安暗示賈玄碩等人向他進獻尊號，經(jīng)過表面上的再三推辭，然后就接受了。丙辰（二十日），苻健即天王位、大單于位，立國號為大秦，實行大赦，改年號為皇始。追尊父親苻洪為武惠皇帝，廟號為太祖。立妻子強氏為天王后，兒子苻萇為太子。封兒子苻靚為平原公，苻生為淮南公，苻覿為長樂公，苻方為高陽公，苻碩為北平公，苻騰為淮陽公，苻柳為晉公，苻桐為汝南公，苻為魏公，苻武為燕公，苻幼為趙公。任命苻雄為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兼任車騎大將軍、雍州牧、東海公。任命苻菁為衛(wèi)大將軍、平昌公，負責(zé)警衛(wèi)苻健及苻萇所居住的兩座宮殿。任命雷弱兒為太尉，毛貴為司空，略陽人姜伯周為尚書令，梁楞為左仆射，王墮為右仆射，魚遵為太子太師，強平為太傅，段純?yōu)樘?，呂婆樓為散騎常侍。姜伯周是苻健的舅舅；強平是王后的弟弟；呂婆樓本來是略陽氐族的酋長。

　　[3]段龕請以青州內(nèi)附；二月，戊寅，以龕為鎮(zhèn)北將軍。封齊公。

　 　[3]段龕請求以所據(jù)的青州歸附東晉。二月，戊寅（十三日），東晉朝廷任命段龕為鎮(zhèn)北將軍，封為齊公。

　　[4]魏主閔攻圍襄國百余日。趙主祗危急，乃去皇帝之號，稱趙王，遣太尉張舉乞師于燕，許送傳國璽；中軍將軍張春乞師于姚弋仲。弋仲遣其子襄帥騎二萬八千救趙，誡之曰：“冉閔棄仁背義，屠滅石氏。我受人厚遇，當(dāng)為復(fù)讎，老病不能自行；汝才十倍于閔，若不梟擒以來，不必復(fù)見我也！”弋仲亦遣使告于燕；燕主俊遣御難將軍悅綰將兵三萬往會之。

　 　[4]魏國主冉閔攻打包圍襄國一百多天。后趙主石祗境況危急，便去掉了皇帝的稱號，改稱為趙王，派遣太尉張舉到前燕國請求援軍，并承諾送去傳國印璽。派遣中軍將軍張春向姚弋仲請求援軍。姚弋仲派他的兒子姚襄率領(lǐng)騎兵二萬八千人援救后趙。他告誡姚襄說：“冉閔拋棄仁愛，背離道義，屠殺消滅了石氏。我受到過石虎寬厚的待遇，應(yīng)當(dāng)為他復(fù)仇，但因為既老且病，不能親自出征。你的才能高出冉閔十倍，如果不能把他的頭顱帶回來，就不必再來見我了！”姚弋仲也派使者到前燕報告。前燕王慕容俊派御難將軍悅綰統(tǒng)領(lǐng)三萬士兵前去與姚襄會師。

　　冉閔聞俊欲救趙，遣大司馬從事中郎廣寧常煒使于燕?？∈狗庠Ｔ懼唬骸叭介h，石氏養(yǎng)息，負恩作逆，何敢輒稱大號？”煒曰：“湯放桀，武王伐紂，以興商、周之業(yè)；曹孟德養(yǎng)于宦官，莫知所出，卒立魏氏之基；茍非天命，安能成功！推此而言，何必致問！”裕曰：“人言冉閔初立，鑄金為己像以卜成敗，而像不成，信乎？”煒曰：“不聞?！痹Ｔ唬骸澳蟻碚呓栽迫缡牵喂孰[之？”煒曰：“奸偽之人欲矯天命以惑人者，乃假符瑞、托蓍龜以自重。魏主握符璽，據(jù)中州，受命何疑；而更反真為偽，取決于金像乎！”裕曰：“傳國璽果安在？”煒曰：“在鄴。”裕曰：“張舉言在襄國。”煒曰：“殺胡之日，在鄴者殆無孑遺；時有迸漏者，皆潛伏溝瀆中耳，彼安和璽之所在乎！彼求救者，為妄誕之辭，無所不可，況一璽乎！”

　　冉閔聽說慕容俊想要救援后趙，便派大司馬從事中郎廣寧人常煒出使前燕國。慕容俊派封裕責(zé)問常煒說：“冉閔是石氏的養(yǎng)子，他背棄養(yǎng)育之恩而為叛逆之舉，怎么膽敢狂妄地自稱國王大號呢？”常煒說：“商湯放逐夏桀，周武王討伐商紂，以此而振興了商、周的大業(yè)；曹操被宦官養(yǎng)育，沒有誰知道他的出身，最終奠定了魏氏的基礎(chǔ)。如果不是順應(yīng)了上天之命，他們怎么能夠成功！由此推理，何必還要來責(zé)問我呢！”封裕說：“聽人說冉閔初立的時候，曾經(jīng)用金子鑄造自己的形像來占卜成敗，然而像卻沒有鑄成，這是真事嗎？”常煒說：“沒有聽說過?！狈庠Ｕf：“從南方來的人都說確實是這樣，你為什么要隱瞞呢？”常煒說：“奸偽之人凡是想假傳天命以迷惑人心的，就要假借祥瑞的征兆，偽托占卜的結(jié)果，用來顯示自己所說的份量。魏國主握有傳國印璽，占據(jù)中州，受之于天命，這還有什么疑問？難道還要改變事實，變真為偽，取決于金像嗎！”封裕說：“傳國印璽在哪里呢？”常煒說：“在鄴城?！狈庠Ｕf：“張舉說在襄國?！背樥f：“誅殺胡人的時候，在鄴城的人幾乎一網(wǎng)打盡，當(dāng)時有逃脫漏網(wǎng)的，也全都是潛伏在水渠水溝中的，他們怎么知道傳國印璽在什么地方！他們那些求救的人，說起荒誕謊言來，沒有什么不可以編織進去的，何況一個傳國印璽呢！”

　　俊猶以張舉之言為信，乃積柴其旁，使裕以其私誘之，曰：“君更熟思，無為徒取灰滅！”煒正色曰：“石氏貪暴，親帥大兵攻燕國都；雖不克而返，然志在必取。故運資糧、聚器械于東北者，非以相資，乃欲相滅也。魏主誅翦石氏，雖不為燕；臣子之心，聞仇讎之滅，義當(dāng)如何？而更為彼責(zé)我，不亦異乎！吾聞死者骨肉下于土，精魂升于天。蒙君之惠，速益薪縱火，使仆得上訴于帝足矣！”左右請殺之。俊曰：“彼不憚殺身以徇其主，忠臣也。且冉閔有罪，使臣何預(yù)焉！”使出就館。夜，使其鄉(xiāng)人趙瞻往勞之，且曰：“君何不以實言？王怒，欲處君于遼、碣之表，柰何？”煒曰：“吾結(jié)發(fā)以來，尚不欺布衣，況人主乎！曲意茍合，性所不能；直情盡言，雖沈東海，不敢避也！”遂臥向壁，不復(fù)與瞻言。瞻具以白俊，俊乃囚煒于龍城。

　　慕容俊依然認為張舉所說的是真話，于是就在常煒身邊堆上木柴，派封裕用關(guān)系他個人生命的話勸誘道：“請您再仔細考慮一下，沒必要白白地化為灰燼！”常煒厲言正色地說：“石氏貪婪殘暴，曾經(jīng)親自率領(lǐng)大軍進攻燕國的國都，雖然沒有攻克而返回，但其志在必取。所以他們此后往東北地區(qū)運送錢財糧餉，聚集武器裝備的目的，并不是要拿這些東西幫助你們，而是想消滅你們。魏國主討伐鎮(zhèn)壓石氏，雖然不是為了燕國，但作為臣子之心，聽到仇敵被消滅的消息，從道義上說又該如何呢？如今你反而替石氏來責(zé)問我，豈不是怪事！我聽說死去的人雖然骨肉埋在土下，而靈魂卻升到天上。蒙您惠賜，請趕快加柴點火，使我能到上帝那里去訴說冤屈就滿足了！”周圍的人都請求焚殺常煒。幕容俊說：“他不怕犧牲生命來為他的君主殉葬，確實是忠臣。況且冉閔有罪，與他的使臣有什么關(guān)系呢！”于是就讓常煒離開此地，住進了館舍。入夜，幕容俊派常煒的同鄉(xiāng)趙瞻去慰勞常煒，并且對他說：“您為什么不以真話相告呢！如果大王發(fā)怒，要把您流放到遼海、碣石山以外，您有什么辦法呢？”常煒說：“我自從結(jié)發(fā)成年以來，連布衣百姓都不曾欺騙，何況是君主呢！違心地茍且迎合，這是我本性所不能做的事；盡情直言，就是被沉于東海，也不敢逃避！”說完就面朝墻一躺，不再和趙瞻搭括了，趙瞻把這些情況全都告訴了慕容俊，慕容俊便把常煒囚禁在龍城。

　　[5]趙并州刺史張平遣使降秦，秦王以平為大將軍、冀州牧。

　 　[5]后趙國并州刺史張平派使者去向前秦投降，前秦王任命張平為大將軍、冀州牧。

　　[6]燕王俊還薊。

　 　[6]前燕王慕容俊回到薊城。

　　[7]三月，姚襄及趙汝陰王琨各引兵救襄國。冉閔遣車騎將軍胡睦拒襄于長蘆，將軍孫威拒琨于黃丘，皆敗還，士卒略盡。

　 　[7]三月，姚襄及后趙汝陰王石琨分別率兵救援襄國。冉閔派車騎將軍胡睦在長蘆阻擊姚襄，派將軍孫威在黃丘阻擊石琨，但全都失敗而返，士兵死亡殆盡。

　　閔欲自出擊之，衛(wèi)將軍王泰諫曰：“今襄國未下，外救云集，若我出戰(zhàn)，必覆背受敵，此危道也。不若固壘以挫其銳，徐觀其釁而擊之。且陛下親臨行陳，如失萬全，則大事去矣。”閔將止，道士法饒進曰：“陛下圍襄國經(jīng)年，無尺寸之功；今賊至，又避不擊，將何以使將士乎！且太白入昴，當(dāng)殺胡王，百戰(zhàn)百克，不可失也！”閔攘袂大言曰：“吾戰(zhàn)決矣，敢沮眾者斬！”乃悉眾出，與襄、琨戰(zhàn)。悅綰適以燕兵至，去魏兵數(shù)里，疏布騎卒，柴揚塵，魏人望之懼，襄、琨、綰三面擊之，趙王祗自后沖之，魏兵大敗，閔與十余騎直還鄴。降胡栗特康等執(zhí)大單于胤及左仆射劉琦以降趙，趙王祗殺之。胡睦及司空石璞、尚書令徐機、中書監(jiān)盧諶等并將士死者凡十余萬人。閔潛還，人無知者。鄴中震恐，訛言閔已沒。射聲校尉張艾請閔親郊以安眾心，閔從之，訛言乃息。閔支解法饒父子，贈韋大司徒。姚襄還灄頭，姚弋仲怒其不擒閔，杖之一百。

　　冉閔想要親自出馬攻打姚襄及石琨，衛(wèi)將軍王泰勸諫說：“如今襄國城尚未攻下，外邊援救的部隊云集而至，如果我們再外出征戰(zhàn)，一定會腹背受敵，這是極其危險的做法。不如堅固堡壘以挫傷他們的銳氣，慢慢地看著他們之間出現(xiàn)裂痕后再去攻擊。況且陛下親自上陣，如果一旦出危險，宏圖大業(yè)就全完了?！比介h聽了勸諫后正想不再出征，而道士法饒卻進言說：“陛下包圍襄國已有一年之久，然而沒有取得絲毫的勝利。如今敵人來了，卻避而不攻，今后將怎樣調(diào)動將士呢！況且啟明星進入昂宿，正是誅殺胡王的征兆，一定會百戰(zhàn)百勝，絕不可錯失良機！”聽了這話，冉閔挽起袖子大聲說：“我決定要出發(fā)征戰(zhàn)了。膽敢出言使兵眾士氣沮喪者殺頭！”于是就率領(lǐng)全部兵眾出發(fā)，與姚襄、石琨決戰(zhàn)。這時悅綰恰好率領(lǐng)燕兵來到，離魏兵約有幾里地的距離，他將騎兵稀疏地布開，拖著樹枝揚起漫天塵土，魏國兵眾一看見這陣勢便騷動不安、驚恐萬狀。姚襄、石琨、悅綰三面夾擊，后趙王石祗則從后面發(fā)起沖鋒，魏兵大敗，冉閔和十多個騎兵逃回鄴城。以前投降冉閔的胡人栗特康等人挾持著大單于石冉及左仆射劉琦投降了后趙，后趙王石祗把石冉、劉琦殺掉了。冉閔的眾將士再加上胡睦及司空石璞、尚書令徐機、中書監(jiān)盧諶等，死亡的人總共達十多萬。冉閔偷偷地回到鄴城，無人知曉。鄴城里的人都感到震驚害怕，訛傳冉閔已死。射聲校尉張艾請求冉閔露面去參加一次郊祀祭天活動，以安定民心，冉閔聽從了，訛傳才平息下來。冉閔肢解了法饒父子，追封韋為大司徒。姚襄回到灄頭，姚弋仲對他沒能擒獲冉閔十分氣憤，打了他一百杖。

　　初，閔之為趙相也，悉散倉庫以樹私恩，與羌、胡相攻，無月不戰(zhàn)。趙所徙青、雍、幽、荊四州之民及氐、羌、胡、蠻數(shù)百萬口，以趙法禁不行，各還本土；道路交錯，互相殺掠，其能達者什有二、三。中原大亂，因以饑疫，人相食，無復(fù)耕者。

　　當(dāng)初，冉閔任后趙國丞相的時候，把國家倉庫里的糧食財物全都散發(fā)給人們，以此樹立個人的恩譽，和羌族、胡族沒有一個月不進行戰(zhàn)爭。后趙國所遷徙來的青、雍、幽、荊四州的百姓，以及氐、羌、胡、蠻的數(shù)百萬人，都因為后趙國不能執(zhí)行法令，分別返歸本土。但這些人歸途交錯，又互相掠奪殘殺，最終能回到目的地的僅十之二、三。中原地區(qū)大亂，因此導(dǎo)致了饑荒遍野，瘟疫流行，人相殘食，再也沒有人耕田種地了。

　　趙王祗使其將劉顯帥眾七萬攻鄴，軍于明光宮，去鄴二十三里。魏主閔恐，召王泰，欲與之謀；泰恚前言之不從，辭以瘡甚。閔親臨問之，泰固稱疾篤。閔怒，還宮，謂左右曰：“巴奴，乃公豈假汝為命邪！要將先滅群胡，卻斬王泰?！蹦讼け姵鰬?zhàn)，大破顯軍，追奔至陽平，斬首三萬余級。顯懼，密使請降，求殺祗以自效，閔乃引歸。有告王泰欲叛入秦者，閔殺之，夷其三族。

　　后趙王石祗派他的將領(lǐng)劉顯率領(lǐng)七萬兵眾攻打鄴城，駐扎在明光宮，距離鄴城二十三里遠。魏國主冉閔十分恐懼，征召王泰來和他商量對策。王泰對冉閔以前不聽從他的勸告十分氣憤，便以傷勢嚴重為由加以拒絕。冉閔親自前往詢問，王泰仍然堅持說傷勢嚴重。冉閔十分憤怒，返回王宮，對周圍的人說：“巴蠻奴才，我難道還要靠你活命嗎！我要先消滅掉群胡，然后殺王泰。”于是就率領(lǐng)全部兵眾出戰(zhàn)，重創(chuàng)劉顯的軍隊，一直追擊到陽平，斬殺三萬多人。劉顯十分害怕，秘密地派人去向冉閔請求投降，并請求殺掉石祗以表示自己的效忠，冉閔這才帶領(lǐng)兵眾撤回。有人報告說王泰想背叛歸附前秦，冉閔便殺掉王泰，還滅掉了他的三族。

　　[8]秦王健分遣使者問民疾苦，搜羅雋異，寬重斂之稅，弛離宮之禁，罷無用之器，去侈靡之服，凡趙之苛政不便于民者，皆除之。

　 　[8]前秦王苻健分別派遣使者訪問百姓的疾苦，搜羅杰出人才，放寬了橫征暴斂的賦稅，開放了為修建離宮劃定的禁區(qū)，撤掉了沒有用處的事務(wù)和器具，更換了華麗奢侈的服裝，凡是后趙國制定的不利于百姓的繁瑣苛刻的政令，全都予以廢除。

　　[9]杜洪、張琚遣使召梁州刺史司馬勛；夏，四月，勛帥步騎三萬赴之，秦王健御之于五丈原。勛屢戰(zhàn)皆敗，退歸南鄭。健以中書令賈玄碩始者不上尊號，銜之，使人告玄碩與司馬勛通，并其諸子皆殺之。

　 　[9]杜洪、張琚派遣使者征召梁州刺史司馬勛。夏季，四月，司馬勛率領(lǐng)步、騎兵三萬人前往，在五丈原遇上了前秦王苻健的阻擊。司馬勛多次戰(zhàn)斗都失敗了，只好退回南鄭。苻健因為中書令賈玄碩在當(dāng)初沒有主動進上尊號，對他耿耿于懷，便指使人誣告他與司馬勛相勾結(jié)，借此把他和他的幾個兒子一起殺掉了。

　　[10]渤海人逄約因趙亂，擁眾數(shù)千家，附于魏，魏以約為渤海太守。故太守劉準，隗之兄子也；土豪封放，奕之從弟也；別聚眾自守。閔以準為幽州刺史，與約中分渤海。燕王俊使封奕討約，使昌黎太守高開討準、放。開，瞻之子也。

　 　[10]渤海人逄約乘后趙國大亂之機，帶領(lǐng)數(shù)千家民眾，歸附魏國。魏國任命逄約為勃海太守。原來的太守劉準，是劉隗哥哥的兒子；地方豪強封放，是封奕的族弟。他們則另外聚集部眾自守。冉閔任命劉準為幽州刺史，把渤海一分為二，讓逄約和劉準分地而治。前燕王慕容俊派封奕討伐逄約，派昌黎太守高開討伐劉準、封放。高開是高瞻的兒子。

　　奕引兵直抵約壘，遣人謂約曰：“相與鄉(xiāng)里，隔絕日久，會遇甚難。時事利害，人皆有心，非所論也。愿單出一相見，以寫結(jié)之情?！奔s素信重奕，即出，見奕于門外；各屏騎卒，單馬交語。奕與論敘平生畢，因說之曰：“與君累世同鄉(xiāng)，情相愛重，誠欲君享祚無窮；今既獲展奉，不可不盡所懷。冉閔乘石氏之?dāng)?，奄有成資，是宜天下服其強矣，而禍亂方始，固知天命不可力爭也。燕王奕世載德，奉義討亂，所征無敵。今已都薊，南臨趙、魏，遠近之民，襁負歸之。民厭荼毒，咸思有道。冉閔之亡，匪朝伊夕，成敗之形，昭然易見。且燕王肇開王業(yè)，虛心賢雋；君能翻然改圖，則功參絳、灌，慶流苗裔，孰與為亡國將，守孤城以待必至之禍哉！”約聞之，悵然不言。奕給使張安，有勇力；奕豫戒之，俟約氣下，安突前持其馬，因挾之而馳。至營，奕與坐，謂曰：“君計不能自決，胡相為決之，非欲取君以邀功，乃欲全君以安民也。”

　　封奕率兵直接抵達逄約的營壘，派人告訴逄約說：“你我本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離別日久，很難見面。眼下事情的利害得失，人人心里都有數(shù)，不必多說。希望你自己單獨出來見見面，以傾訴聚集于心頭的思念之情?！卞碳s歷來信任敬重封奕，隨即出來，在營壘門外與封奕見面。他們各自都沒帶騎兵衛(wèi)士，只是單獨騎著馬交談。封奕和他敘說完各自經(jīng)歷后，接著勸他說：“我和你幾代同鄉(xiāng)，情義深重，確實希望你永遠享受魏國的國土。如今既然得以見面承教，我就不能不盡吐肺腑之言了。冉閔乘石氏大亂之機，囊括了其已有的成果，是應(yīng)該讓天下人佩服其強大的力量，然而戰(zhàn)禍動亂也從此開始，這就知道天命本來不是靠力量強大爭奪來的。燕王幾代人都具有德行，崇奉道義，討伐禍亂，所向無敵。如今已經(jīng)定都薊城，南視趙、魏，遠近的百姓，紛紛拖兒帶女，前來歸附。百姓厭惡茶毒之苦，都思念有道德的人。冉閔的滅亡，非早即晚，成敗的形勢，顯而易見。況且燕王剛剛開創(chuàng)帝王大業(yè)，虛心對待俊賢之士，如果您能翻然悔悟，改變圖謀，則功勞可與周勃、灌嬰相比，福祉可流傳子孫后代，何必做亡國之將，困守孤城，等待必然要到來的災(zāi)禍呢！”逄約聽了這番話，心情悲悵，默不作聲。封奕左右的使者張安，勇氣與力量俱佳，封奕事先對他作了布置，等到逄約氣勢低落時，張安突然沖上前去，抓住他的馬韁，順勢挾持著他急馳而返。回到營地，封奕與他坐在一起，對他說：“您不能自己決定大計，所以我?guī)湍黄饹Q定，不是想要拿您去邀功請賞，而是想保全您以安撫百姓?！?/p>

　　高開至渤海，準、放迎降。俊以放為渤海太守，準為左司馬，約參軍事。以約誘于人而遇獲，更其旬曰釣。

　　高開抵達渤海，劉準、封放出來迎接并投降。慕容俊任命封放為渤海太守，劉準為左司馬，逄約為參軍事，因為逄約是受人勸誘才歸附投降的，所以慕容俊把他的名字改為逄釣。

　　[11]劉顯弒趙王祗及其丞相樂安王炳、太宰趙庶等十余人，傳首于鄴。驃騎將軍石寧奔柏人。魏主閔焚祗首于通衢，拜顯上大將軍、大單于、冀州牧。

　 　[11]劉顯殺掉了后趙王石祗及其丞相樂安王石炳、太宰趙庶等十多人，并將首級傳送到鄴城。驃騎將軍石寧逃奔到柏人縣。魏國主冉閔在鄴城的通衢大道上焚燒了石祗的首級，授予劉顯上大將軍、大單于、冀州牧的官職。

　　[12]五月，趙兗州刺史劉啟自鄄城來奔。

　 　[12]五月，后趙國兗州刺史劉啟從鄄城來投奔東晉。

　　[13]秋，七月，劉顯復(fù)引兵攻鄴，魏主閔擊敗之。顯還，稱帝于襄國。

　 　[13]秋季，七月，劉顯再次率兵攻打鄴城，被魏國主冉閔擊敗。劉顯返回，在襄國稱帝。

　　[14]八月，魏徐州刺史周成、兗州刺史魏統(tǒng)、荊州刺史樂弘、豫州牧張遇以廩丘、許昌等諸城來降；平南將軍高崇、征虜將軍呂護執(zhí)洛州刺史鄭系，以其地來降。

　 　[14]八月，魏國徐州刺史周成、兗州刺史魏統(tǒng)、荊州刺史樂弘、豫州刺史張遇前來向東晉投降，獻出了他們所占據(jù)的廩丘、許昌等城邑。平南將軍高崇、征虜將軍呂護挾持著洛州刺史鄭系也前來向東晉投降，獻出了他們所占據(jù)的地方。

　　[15]燕王俊遣慕容恪攻中山，慕容評攻王午于魯口，魏中山太守上谷侯龕閉城拒守。恪南徇常山，軍于九門，魏趙郡太守遼西李舉郡降，恪厚撫之，將還圍中山，侯龕乃降。恪入中山，遷其將帥、土豪數(shù)十家詣薊，余皆安堵，軍令嚴明，秋豪不犯。慕容評至南安，王午遣其將鄭生拒戰(zhàn)，評擊斬之。

　 　[15]前燕王慕容俊派慕容恪攻打中山，派慕容評在魯口攻打王午，魏國中山太守上谷人侯龕緊閉城門，抵抗固守。慕容恪率兵南巡常山，駐扎在九門，魏國趙郡太守遼西人李帶領(lǐng)全郡投降，慕容恪給他以豐厚的撫慰，統(tǒng)領(lǐng)李的軍隊返回去包圍中山，于是侯龕投降。慕容烙進入中山，將侯龕手下的數(shù)十家將帥、地方豪強遷徙到薊城，其余的則讓他們?nèi)季偷匕簿?。部隊紀律嚴明，秋毫無犯。慕容評抵達南安，王午派他的部將鄭生抵抗，慕容評發(fā)起攻擊，斬殺了鄭生。

　　悅綰還自襄國，俊乃知張舉之妄而殺之。常煒有四男二女在中山，俊釋煒之囚，使諸子就見之，煒上疏謝恩，俊手令答曰：“卿本不為生計，孤以州里相存耳。今大亂之中，諸子盡至，豈非天所念邪！天且念卿，況于孤乎！”賜妾一人，谷三百斛，使居凡城。以北平太守孫興為中山太守；興善于綏撫，中山遂安。

　　悅綰從襄國返回，慕容俊才知道張舉所說的送傳國印璽是荒誕之辭，于是就殺了他。常煒有四男二女在中山，慕容俊解除了對他的囚禁，讓他的兒子們前來見他。常煒上疏謝恩，慕容俊親手復(fù)信回答說：“你的行動本來不是為了活命謀生考慮，但我與你是大同鄉(xiāng)，所以加以保全。在當(dāng)今大亂的形勢下，你的兒子們?nèi)紒淼搅诉@里，這難道不是上天對你的關(guān)懷嗎？上天都關(guān)懷你，何況我呢！”慕容俊賜給常煒妾一人，糧食三百斛，讓他居住在凡城。任命北平太守孫興為中山太守。孫興長于安撫之道，于是中山就安定下來了。

　　[16]厙官偉帥部眾自上黨降燕。

　 　[16]庫官偉率領(lǐng)他的部眾從上黨來投降前燕。

　　[17]姚弋仲遣使來請降。冬，十月，以弋仲為使持節(jié)、六夷大都督、督江北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單于、高陵郡公；又以其子襄為持節(jié)、平北將軍、都督并州諸軍事、并州則史、平鄉(xiāng)縣公。

　 　[17]姚弋仲派遣使者前來向東晉請求投降。冬季，十一月，東晉朝廷任命姚弋仲為使持節(jié)、六夷大都督、督淮北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天府儀同三司、大單于、高陵郡公。又任命他的兒子姚襄為持節(jié)、平北將軍、都督并州諸軍事、并州刺史、平鄉(xiāng)縣公。

　　[18]逄釣亡歸渤海，招集舊眾以叛燕。樂陵太守賈堅使人告諭鄉(xiāng)人，示以成敗，釣部眾稍散，遂來奔。

　　[18]逄釣逃亡回渤海，召集起過去的舊部兵眾背叛了前燕。樂陵太守賈堅派人勸諭百姓，給他們分析成敗大勢，逄釣的舊部逐漸離散，于是逄釣來投奔東晉。

　　[19]吐谷渾葉延卒，子碎奚立。

　 　[19]吐谷渾的首領(lǐng)葉延去世，兒子碎奚繼位。

　　[20]初，桓溫聞石氏亂，上疏請出師經(jīng)略中原；事久不報。溫知朝廷杖殷浩以抗己，甚忿之；然素知浩之為人，亦不之憚也。以國無他釁，遂得相持彌年，羈縻而已，八州士眾資調(diào)殆不為國家用。屢求北伐，詔書不聽。十二月，辛未，溫拜表輒行，帥眾四五萬順流而下，軍于武昌，朝廷大懼。

　　[20]當(dāng)初，桓溫聽說石氏大亂，便向朝廷上疏，請求出兵整治中原地區(qū)，但過了許久也沒有回音。桓溫知道朝廷倚仗殷浩來對抗自己，對此十分憤怒。然而他也一向知道殷浩的為人，所以對此也不懼怕。因為國家沒有什么其他災(zāi)禍變故，也就得以相持共處了一年多，但不過是一般性的聯(lián)系、應(yīng)付而已。桓溫管轄的八州之內(nèi)民眾的資財賦稅，幾乎不給朝廷使用?；笢囟啻握埱蟊狈?，朝廷下達詔書不予同意。十二月，辛未（十一日），桓溫上奏章后就立即行動，率領(lǐng)四五萬人順江而下，駐扎在武昌。朝廷十分恐懼。

　　殷浩欲去位以避溫，又欲以騶虞幡駐溫軍。吏部尚書王彪之言于會稽王昱曰：“此屬皆自為計，非能保社稷，為殿下計也。若殷浩去職，人情離駭，天子獨坐，當(dāng)此之際，必有任其責(zé)者，非殿下而誰乎！”又謂浩曰：“彼若抗表問罪，卿為之首。事任如此，猜釁已成，欲作匹夫，豈有全地邪！且當(dāng)靜以待之。令相王與手書，示以款誠，為陳成敗，彼必旋師；若不從，則遣中詔；又不從，乃當(dāng)以正義相裁。柰何無故匆匆，先自猖獗乎！”浩曰：“決大事正自難，頃日來欲使人悶。聞卿此謀，意始得了。”彪之，彬之子也。

　　殷浩想用辭職來躲避桓溫，又想用出示標有騶虞的旗幟的辦法，使桓溫的部隊不再繼續(xù)前進。吏部尚書王彪之對會稽王司馬昱進言說：“這些舉動全都是為自己考慮，并不能保全江山，不是替殿下考慮。如果殷浩辭職，必將導(dǎo)致人心分離混亂，天子獨坐天下，在這種時候，一定要有人出來承擔(dān)責(zé)任，這人不是殿下還能是誰呢！”王彪之又對殷浩說：“如果桓溫上表直言，興師問罪，首當(dāng)其沖的是您。您在朝廷任此職務(wù)，猜忌隔閡已經(jīng)形成，這時想成為一般百姓，難道還能保全自己嗎！應(yīng)該暫且靜觀不動地等待桓溫?？梢韵茸屧紫嘟o他寫一封親筆信，向他表示懇切的誠意，為他分析成敗趨勢，他就一定會率兵返回了；如果不聽，那就由皇上親自下達手詔；再不聽，就應(yīng)當(dāng)用正義之師去制裁他。為什么您要平白無故地匆匆行事，先自我傾覆呢！”殷浩說：“面臨大事的我正難以決策，近日一直使我感到煩悶，聽到你這個計謀，主意才得以決定了?！蓖醣胫峭醣虻膬鹤?。

　　撫軍司馬高崧言于昱曰：“王宜致書，諭以禍福，自當(dāng)返旆。如其不爾，便六軍整駕，逆順于茲判矣！”乃于坐為昱草書曰：“寇難宜平，時會宜接。此實為國遠圖，經(jīng)略大算，能弘斯會，非足下而誰！但以比興師動眾，要當(dāng)以資實為本；運轉(zhuǎn)之艱，古人所難，不可易之于始而不熟慮。頃所以深用為疑，惟在此耳。然異常之舉，眾之所駭，游聲，想足下亦少聞之。茍患失之，無所不至，或能望風(fēng)振擾，一時崩散。如此則望實并喪，社稷之事去矣。皆由吾呈暗弱，德信不著，不能鎮(zhèn)靜群庶，保固維城，所以內(nèi)愧于心，外慚良友。吾與足下，雖職有內(nèi)外，安社稷，保國家，其致一也。天下安危，系之明德；當(dāng)先思寧國而后圖其外，使王基克隆，大義弘著，所望于足下。區(qū)區(qū)誠懷，豈可復(fù)顧嫌而不盡哉！”溫即上疏惶恐致謝，回軍還鎮(zhèn)。

　　撫軍司馬高崧對司馬昱說：“您應(yīng)該致信桓溫，向他說明利害得失，他自己就應(yīng)當(dāng)率兵返回了。如果他不這樣做，就整理六軍人馬出征，正義叛逆從此判明！”于是他就坐下來替司馬昱起草書信說：“寇賊發(fā)難，應(yīng)該平定，時運到來，應(yīng)該應(yīng)接。這確實是為國家著想的長謀遠慮、奪取天下的宏圖大略，能夠弘揚光大這種時運的人，除了足下還能有誰！但興師動眾，重要的是應(yīng)該以雄厚的財力物力為基礎(chǔ)，輾轉(zhuǎn)運輸?shù)钠D難，正是古人最頭疼的事，不能從一開始就認為它容易而不加以認真地考慮。近來我之所以對你的舉動深以為疑，原因就在這里。對于出乎尋常的舉動，人們都感到驚駭，所以近來各種議論說法，紛至沓來，想足下也稍有耳聞。假若生怕得到的東西再失去，就會無所不用其極，也許有些人就會震恐驚憂，甚至?xí)暱瘫罎⑻由?。如此則宏大的愿望和已有的成果全都會喪失，國家的大業(yè)也就完了。全都是由于我昏庸懦弱，沒有表現(xiàn)出崇高的道德和信譽，才沒能使眾百姓沉著安定，憑借險勢連城固守，以保衛(wèi)國家。這就是我于內(nèi)問心有愧，于外對不起好友的原因。我與足下，雖然任職有內(nèi)外之分，但安定國家，保衛(wèi)皇帝，這個目標是一致的。天下的安危，與完美的德行相聯(lián)系，應(yīng)當(dāng)先考慮使國家安寧，然后再圖謀向外擴展，以使帝王的基業(yè)興隆昌盛，道義弘揚彰著，這就是我對閣下的期望。區(qū)區(qū)一點心意，難道還能再顧慮疑忌而不坦誠盡言嗎！”桓溫見信后立即上書，誠惶誠恐地表示謝罪，率軍返回了原來鎮(zhèn)守的地方。

　　[21]朝廷將行郊祀。會稽王昱問于王彪之曰：“郊祀應(yīng)有赦否？”彪之曰：“自中興以來，郊祀往往有赦，愚意常謂非宜；兇愚之人，以為郊必有赦，將生心于僥幸矣！”昱從之。

　 　[21]東晉朝廷將要在郊外舉行祭祀天地的儀式。會稽王司馬昱問王彪之說：“舉行郊祀是否應(yīng)該有大赦？”王彪之回答：“自從朝廷中興以來，舉行郊祀時往往實行大赦。我的意見是，如果經(jīng)常這樣做，是不合適的。兇殘愚頑之人，以為一舉行郊祀必定會實行大赦，那他們必將產(chǎn)生僥幸心理！”司馬昱聽從了他的意見。

　　[22]燕王俊如龍城。

　 　[22]前燕王慕容俊到了龍城。

　　[23]丁零翟鼠帥所部降燕，封為歸義王。

　 　[23]丁零人翟鼠率領(lǐng)兵眾投降了前燕，被封為歸義王。

　　八年（壬子、352）

　 　八年（壬子，公元352年）

　　[1]春，正月，辛卯，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辛卯（初一），出現(xiàn)日食。

　　[2]秦丞相雄等請秦王健正尊號，依漢、晉之舊，不必效石氏之初。健從之，即皇帝位，大赦。諸公皆進爵為王。且言單于所以統(tǒng)一百蠻，非天子所宜領(lǐng)，以授太子萇。

　 　[2]前秦丞相苻雄等人請求秦王苻健正式稱皇帝的尊號，依從漢朝、晉朝的舊制，而不必效法石氏最初先稱天王的做法。苻健聽從了這一請求，即皇帝位，實行大赦。諸公全都晉升爵位為王。苻雄等人還說，單于用來統(tǒng)治百蠻的種種措施、辦法，不宜由天子親自掌管。所以苻健把這方面的權(quán)力授予太子苻萇。

　　[3]司馬勛既還漢中，杜洪、張琚屯宜秋。洪自以右族輕琚，琚遂殺洪，自立為秦王，改元建昌。

　 　[3]司馬勛已經(jīng)回到漢中，杜洪、張琚駐扎在宜秋。杜洪自以為出身名門望族而輕視張琚，張琚于是就殺掉了杜洪，自立為秦王，改年號為建昌。

　　[4]劉顯攻常山，魏主閔留大將軍蔣使輔太子智守鄴，自將八千騎救之。顯大司馬清河王寧以棗強降魏。閔擊顯，敗之，追奔至襄國。顯大將軍曹伏駒開門納閔，閔殺顯及其公卿已下百余人，焚襄國宮室，遷其民于鄴。趙汝陰王琨以其妻妾來奔，斬于建康市，石氏遂絕。

　　[4]劉顯進攻常山，魏國主冉閔留下大將軍蔣輔佐太子冉智守衛(wèi)鄴城，自己統(tǒng)率八千騎兵前去救援。劉顯的大司馬清河人王寧投降了魏國，將棗強縣拱手交出。冉閔攻擊劉顯，打敗了他，追擊到襄國。劉顯的大將軍曹伏駒打開城門讓石閔進入，石閔殺掉了劉顯及其公卿以下的官吏一百多人，焚燒了襄國的宮室，將襄國的百姓遷徙到鄴城。后趙汝陰王石琨帶著他的妻妾前來東晉投降，被斬殺在建康街頭，于是石氏被徹底根絕了。

　　[5]尚書左丞孔嚴言于殷浩曰：“比來眾情，良可寒心，不知使君當(dāng)何以鎮(zhèn)之。愚謂宜明受任之方，韓、彭專征伐，蕭、曹守管，內(nèi)外之任，各有攸司；深思廉、藺屈身之義，平、勃交歡之謀，令穆然無間，然后可以保大定功也。觀近日降附之徒，皆人面獸心，貪而無親，恐難以義感也。”浩不從。嚴，愉之從子也。

　　[5]尚書左丞孔嚴向殷浩進言說：“近來人們的情緒，真令人心寒，不知您將用什么辦法使其安定。我認為應(yīng)該明確官吏的職責(zé)，韓信、彭越專事征伐，蕭何、曹參留守理財，對內(nèi)對外的職責(zé)，各有所司；還應(yīng)該深思廉頗、藺相如為國家利益而捐棄前嫌的道理，陳平、周勃為制止呂氏專權(quán)而結(jié)為至交的謀略，讓人們和睦無間，然后就可以保有天下，成就功業(yè)了?？纯唇鼇硗督禋w附的那些人，全都是人面獸心，貪婪之極而且六親不認，恐怕難以用道義感化他們。”殷浩沒有聽從孔嚴的意見?？讎朗强子涞闹蹲?。

　　浩上疏請北出許、洛，詔許之，以安西將軍謝尚、北中郎將荀羨為督統(tǒng)，進屯壽春。謝尚不能撫尉張遇，遇怒，據(jù)許昌叛，使其將上官恩據(jù)洛陽，樂弘攻督護戴施于倉垣，浩軍不能進。三月，命荀羨鎮(zhèn)淮陰，尋加監(jiān)青州諸軍事，又領(lǐng)兗州刺史，鎮(zhèn)下邳。

　　殷浩上疏請求北上許昌、洛陽，穆帝復(fù)詔同意，于是任命安西將軍謝尚、北中郎將荀羨為督統(tǒng)，進軍駐扎于壽春。謝尚沒能撫慰張遇，張遇非常憤怒，便占據(jù)許昌反叛，并派他的將領(lǐng)上官恩占據(jù)洛陽，樂弘在倉垣攻打督護戴施，殷浩的軍隊無法前進。三月，命令荀羨鎮(zhèn)守淮陰，不久加任監(jiān)青州諸軍事，又兼任兗州刺史，鎮(zhèn)守下邳。

　　[6]乙巳，燕王俊還薊，稍徙軍中文武兵民家屬于薊。

　 　[6]乙巳（十六日），前燕王慕容俊回到薊城，并將少量的軍隊文武官員、士兵的家屬遷徙到薊城。

　　[7]姚弋仲有子四十二人，及病，謂諸子曰：“石氏待吾厚，吾本欲為之盡力。今石氏已滅，中原無主；我死，汝亟自歸于晉，當(dāng)固執(zhí)臣節(jié)，無為不義也！”弋仲卒，子襄秘不發(fā)喪，帥戶六萬南攻陽平、元城、發(fā)干，破之，屯于嗷津；以太原王亮為長史，天水尹赤為司馬，太原薛瓚、略陽權(quán)翼為參軍。

　　[7]姚弋仲有兒子四十二人，等到他病重時，對兒子們說：“石氏對待我很優(yōu)厚，我本想為他們盡力。如今石氏已被消滅，中原混戰(zhàn)無主，我死了以后，你們趕快自己歸附晉朝，應(yīng)當(dāng)固守作為臣下的氣節(jié)，不要干不義的事情！”姚弋仲去世，其子姚襄隱瞞消息，不告訴別人，率領(lǐng)六萬家的兵眾南進，攻打陽平、元城、發(fā)干，全部攻克，兵眾駐扎在津。任命太原人王亮為長史，天水人尹赤為司馬，太原人薛瓚、略陽人權(quán)翼為參軍。

　　襄與秦兵戰(zhàn)，敗，亡三萬余戶，南至滎陽，始發(fā)喪。又與秦將高昌、李歷戰(zhàn)于麻田，馬中流矢而斃。弟萇以馬授襄，襄曰：“汝何以自免？”萇曰：“但令兄濟，豎子必不敢害萇！”會救至，俱免。尹赤奔秦，秦以赤為并州刺史，鎮(zhèn)蒲阪。

　　姚襄與前秦的軍隊交戰(zhàn)，被打敗，死亡、潰散了三萬多家的兵眾。南進抵達滎陽，才公開了父親死亡的消息。又與前秦將領(lǐng)高昌、李歷在麻田交戰(zhàn)，他的戰(zhàn)馬因中了流箭而死。姚襄的弟弟姚萇給了他一匹馬，姚襄說：“你自己如何脫身？”姚萇說：“只要哥哥平安，那幫小子就不敢傷害我！”恰好這時援兵到達，他們?nèi)夹颐庥陔y。尹赤投奔前秦，前秦任命尹赤為并州刺史，鎮(zhèn)守蒲阪。

　　襄遂帥眾歸晉，送其五弟為質(zhì)。詔襄屯譙成。襄單騎渡淮，見謝尚于壽春。尚聞其名，命去仗衛(wèi)，幅巾待之，歡若平生。襄博學(xué)，善談?wù)?，江東人士皆重之。

　　姚襄于是率領(lǐng)兵眾歸附東晉，并把他的五個弟弟送去作為人質(zhì)。東晉朝廷詔令姚襄屯戍譙城。姚襄單人匹馬渡過淮河，在壽春見到了謝尚。謝尚久聞其名，命令撤掉儀仗侍衛(wèi)，自己摘掉帽子，只以絹絲束發(fā)，熱情地招待他，就像見故友一樣。姚襄很博學(xué)，善于言談，江東的人士都很推重他。

　　[8]魏主閔既克襄國，因游食常山、中山諸郡。趙立義將軍段勤聚胡、羯萬余人保據(jù)繹幕，自稱趙帝。夏，四月，甲子，燕王俊遣慕容恪等擊魏，慕容霸等擊勤。

　　[8]魏國主冉閔既已攻克襄國，因此就在常山、中山等地周游吃喝。后趙國立義將軍段勤聚集了胡族、羯族一萬多人保衛(wèi)據(jù)守繹幕，自稱為趙帝。夏季，四月，甲子（初五），前燕王慕容俊派慕容恪等人率兵攻擊魏國，派慕容霸等人率兵攻擊段勤。

　　魏主閔將與燕戰(zhàn)，大將軍董閏、車騎將軍張溫諫曰：“鮮卑乘勝鋒銳，且彼眾我寡，宜且避之；俟其驕惰，然后益兵以擊之?！遍h怒曰：“吾欲以此眾平幽州，斬慕容俊；今遇恪而避之，人謂我何！”司徒劉茂、特進郎相謂曰：“吾君此行，必不還矣，吾等何為坐待戮辱！”皆自殺。

　　魏國主冉閔準備與前燕交戰(zhàn)，大將軍董閏、車騎將軍張溫勸諫他說：“鮮卑人乘勝利之勢，鋒芒銳利，而且敵眾我寡，應(yīng)該暫且躲避。等他們驕傲懈怠以后，再增加兵力，加以攻擊。”冉閔憤怒地說：“我要用這些兵眾平定幽州，斬殺慕容俊。如今遇上了慕容恪而躲避他，人們該說我什么呢！”司徒劉茂、特進郎互相說：“我們的國君此次出征，一定是有去無回，我們?yōu)槭裁匆缺粴⒙镜膼u辱！”于是他們倆都自殺了。

　　閔軍于安喜，慕容烙引兵從之。閔趣常山，恪追之，及于魏昌之廉臺。閔與燕兵十戰(zhàn)，燕兵皆不勝。閔素有勇名，所將兵精銳，燕人憚之。慕容恪巡陳，謂將士曰：“冉閔勇而無謀，一夫敵耳！其士卒饑疲，甲兵雖精，其實難用，不足破也！”閔以所將多步卒，而燕皆騎兵，引兵將趣林中。恪參軍高開曰：“吾騎兵利平地，若閔得入林，不可復(fù)制。宜亟遣輕騎邀之，既合而陽走，誘致平地，然后可擊也?！便闹?。魏兵還就平地，恪分軍為三部，謂諸將曰：“閔性輕銳，又自以眾少，必致死于我。我厚集中軍之陳以待之，俟其合戰(zhàn)，卿等從旁擊之，無不克矣。”乃擇鮮卑善射者五千人，以鐵鎖連其馬，為方陳而前。閔所乘駿馬曰朱龍，日行千里。閔左操兩刃矛，右執(zhí)鉤戟，以擊燕兵，斬首三百余級。望見大幢，知其為中軍，直沖之；燕兩軍從旁夾擊，大破之。圍閔數(shù)重，閔潰圍東走二十余里，朱龍忽斃，為燕兵所執(zhí)。燕人殺魏仆射劉群，執(zhí)董閔、張溫及閔，皆送于薊。閔子操奔魯口。高開被創(chuàng)而卒。慕容恪進屯常山，俊命恪鎮(zhèn)中山。

　　冉閔駐軍于安喜，慕容恪率兵跟隨。冉閔向常山開進，慕容恪緊追不舍，一直追到魏昌縣的廉臺。冉閔與前燕兵交戰(zhàn)十次，前燕兵全都沒有獲勝。冉閔歷來有勇猛的名聲，所統(tǒng)領(lǐng)的士兵精良，前燕人很懼怕他。慕容恪巡視兵陣，對他的將士們說：“冉閔有勇無謀，只能以一當(dāng)一而已！他的士兵饑餓疲憊，武器裝備雖然精良，但實際上難以為用，不難打敗他們！”冉閔認為自己所統(tǒng)領(lǐng)的多是步兵，而前燕全是騎兵，于是就率領(lǐng)兵眾向叢林開進。慕容恪的參軍高開說：“我們騎兵在平坦地域作戰(zhàn)有利，如果冉閔得以進入?yún)采?，就無法再控制他了。應(yīng)該火速派輕裝的騎兵去攔截他，等到交戰(zhàn)以后再假裝逃跑，誘使他來到平坦地域，然后便能進行攻擊了?！蹦饺葶÷爮牧诉@一意見。魏兵回師追到平坦的地域，慕容恪把軍隊分為三部分，對將領(lǐng)們說：“冉閔生性輕敵，銳氣十足，又自認為兵眾較少，一定會拼死與我們作戰(zhàn)。我要在中軍的陣地上集中優(yōu)勢兵力等著他，等到交戰(zhàn)以后，你們從兩翼發(fā)起攻擊，攻無不克?！庇谑撬瓦x擇五千名善于射箭的鮮卑人，用鐵鏈把他們的馬匹聯(lián)結(jié)起來，形成方陣，布置在前面。冉閔所騎的駿馬名叫朱龍，日行千里。只見他左手持有兩刃矛，右手拿著鉤戟，用來攻擊前燕兵，殺掉了三百多人。當(dāng)他望見寬大的儀仗旗幟后，知道這便是中軍，就徑直發(fā)起沖擊。這時，前燕軍的其他兩部分從兩翼夾擊，徹底攻破了冉閔的部隊。他們把冉閔團團圍住，冉閔突破重圍向東逃竄了二十多里，不巧駿馬朱龍突然死亡，冉閔被前燕兵俘獲。前燕兵殺掉了魏國仆射劉群，抓到了董閔、張溫及冉閔，把他們?nèi)妓屯E城。冉閔的兒子冉操逃到魯口。高開負傷而死。慕容恪進軍駐扎于常山，慕容俊命令他鎮(zhèn)守中山。

　　己卯，冉閔至薊?？〈笊狻Ａ㈤h而責(zé)之曰：“汝奴仆下才，何得妄稱帝？”閔曰：“天下大亂，爾曹夷狄禽獸之類猶稱帝，況我中土英雄，何得不稱帝邪！”俊怒，鞭之三百，送于龍城。

　　己卯（二十日），冉閔被押送到薊城。慕容俊實行大赦。慕容俊讓冉閔站在那里斥責(zé)他說：“你不過是才能低下的奴仆，怎么能妄自稱帝？”冉閔說：“天下大亂，你們夷狄禽獸之類尚可稱帝，何況我中原英雄，為什么不能稱帝呢！”慕容俊大怒，打了他三百鞭，把他送到龍城。

　　慕容霸軍至繹幕，段勤與弟思聰舉城降。

　　慕容霸的軍隊抵達繹幕，段勤和他的弟弟段思聰投降，舉城投降。

　　甲申，俊遣慕容評及中尉侯龕帥精騎萬人攻鄴。癸巳，至鄴，魏蔣及太子智閉城拒守，城外皆降于燕，劉寧及弟崇帥胡騎三千奔晉陽。

　　甲申（二十五日），慕容俊派慕容評及中尉侯龕率領(lǐng)精銳騎兵一萬人進攻鄴城。癸已（疑誤），抵達鄴城，魏國的蔣及太子冉智緊閉城門抵抗固守，城外的兵眾全都投降了前燕軍。劉寧及他的弟弟劉崇率領(lǐng)三千胡人騎兵逃奔晉陽。

　　[9]秦以張遇為征東大將軍、豫州牧。

　 　[9]前秦任命張遇為征東大將軍、豫州牧。

　　[10]五月，秦主健攻張琚于宜秋，斬之。

　 　[10]五月，前秦國主苻健在宜秋攻打張琚，將其斬殺。

　　[11]鄴中大饑，人相食，故趙時宮人被食略盡。蔣使侍中繆嵩、詹事劉猗奉表請降，且求救于謝尚。庚寅，燕王俊遣廣威將軍慕容軍、殿中將軍慕輿根、右司馬皇甫真等帥步騎二萬助慕容評攻鄴。

　　[11]鄴中地區(qū)發(fā)生嚴重饑荒，人們互相殘食，過去后趙的宮人被殘食殆盡。蔣派侍中繆嵩、詹事劉猗向東晉朝廷進奉降表，請求投降，并且向謝尚求救。庚寅（初二），前燕王慕容俊派廣威將軍慕容軍、殿中將軍慕輿根、右司馬皇甫真等人率領(lǐng)步、騎兵二萬人協(xié)助慕容評攻打鄴城。

　　[12]辛卯，燕人斬冉閔于龍城。會大旱、蝗，燕王俊謂閔為祟，遣使祀之，謚曰悼武大王。

　 　[12]辛卯（初三），前燕人在龍城斬殺了冉閔。恰好這時發(fā)生了嚴重的旱災(zāi)、蝗災(zāi)，前燕王慕容俊說這是冉閔在作祟，便派使臣去祭祀他，給他追封謚號為悼武天王。

　　[13]初，謝尚使戴施據(jù)枋頭，施聞蔣求救，乃自倉垣徙屯棘津，止使者求傳國璽。劉猗使繆嵩還鄴白，疑尚不能救，沈吟未決。六月，施帥壯士百余人入鄴，助守三臺，紿之曰：“今燕寇在外，道路不通，璽未敢送也。卿且出以付我，我當(dāng)馳白天子。天子聞璽在吾所，信卿至誠，必多發(fā)兵糧以相救餉。”以為然，出璽付之。施宣言使督護何融迎糧，陰令懷璽送于枋頭。甲子，蔣帥銳卒五千及晉兵出戰(zhàn)，慕容評大破之，斬首四千級，脫走入城。

　 　[13]當(dāng)初，謝尚派戴施據(jù)守枋頭，戴施聽說蔣派人前來求救，就從倉垣移師到棘津駐扎，阻攔了蔣派出的使者，索要傳國印璽。劉猗讓繆嵩返回鄴城稟報蔣。蔣懷疑謝尚不能前來援救。猶豫不決。六月，戴施率領(lǐng)一百多名勇士進入鄴城，幫助守衛(wèi)三臺，并哄騙蔣說：“如今燕寇陳兵城外，道路不通，傳國印璽還不敢送走。你姑且把它拿出來交給我，我將策馬迅速稟報天子。天子聽到傳國印璽在我們這里，會真誠地相信你，一定會多多地下發(fā)兵糧以救助你的困難?！笔Y認為他說得有道理，就拿出傳國印璽交給了他。戴施公開宣稱派督護何融去迎接兵糧，暗地里卻懷揣傳國印璽送到了枋頭。甲子（初六），蔣率領(lǐng)精銳部卒五千人及東晉的士兵出城戰(zhàn)斗，被慕容評徹底打敗，四千多人被斬首，蔣逃回鄴城。

　　[14]甲申，秦主健還長安。

　 　[14]甲申（二十六日），前秦國主苻健返回長安。

　　[15]謝尚、姚襄共攻張遇于許昌。秦主健遣丞相東海王雄、衛(wèi)大將軍平昌王菁略地關(guān)東，帥步騎二萬救之。丁亥，戰(zhàn)于潁水之誡橋，尚等大敗，死者萬五千人。尚奔還淮南，襄棄輜重，送尚于芍陂；尚悉以后事付襄。殷浩聞尚敗，退屯壽春。秋，七月，秦丞相雄徙張遇及陳、潁、許、洛之民五萬余戶于關(guān)中，以右衛(wèi)將軍楊群為豫州刺史，鎮(zhèn)許昌。謝尚降號建威將軍。

　 　[15]謝尚、姚襄一起在許昌攻打張遇。前秦國主苻健派丞相東海王苻雄、衛(wèi)大將軍平昌王苻菁攻占關(guān)東地區(qū)，率領(lǐng)二萬步、騎兵去援救張遇。丁亥（二十九日），雙方在潁水的誡橋交戰(zhàn)，謝尚等大敗，死亡一萬五千人。謝尚逃回淮南，姚襄扔掉了軍用物資，護送謝尚到了芍陂。謝尚 把自己的后事全托付給了姚襄。殷浩聽到謝尚失敗的消息，退到壽春駐扎。秋季，七月，前秦丞相苻雄把張遇及陳郡、潁川、許昌、洛陽的百姓五萬多戶遷徙到關(guān)中，任命右衛(wèi)將軍楊群為豫州刺史，鎮(zhèn)守許昌。謝尚貶降名號為建威將軍。

　　[16]趙故西中郎將王擢遣使請降，拜擢秦州刺史。

　 　[16]后趙國過去的西中郎將王擢派遣使者向東晉請求投降，朝廷授予王擢秦州刺史職務(wù)。

　　[17]丁酉，以武陵王為太宰。

　 　[17]丁酉（初十），東晉朝廷任命武陵王司馬為太宰。

　　[18]丙辰，燕王俊如中山。

　　[18]丙辰（二十九日），前燕王慕容俊到中山。

　　[19]王午聞魏敗，時鄧恒已死，午自稱安國王。八月，戊辰，燕王俊遣慕容恪、封奕、陽騖攻之，午閉城自守，送冉操詣燕軍，燕人掠其禾稼而還。

　　[19]王午聽說了魏國失敗的消息，當(dāng)時鄧恒已經(jīng)死去，王午自稱安國王。八月，戊辰（十一日），前燕王慕容俊派慕容恪、封奕、陽鶩攻打他，王午緊閉城門自守，把冉操送給燕軍，燕人把他們的莊稼砍掠一空后返回去了。

　　[20]庚午，魏長水校尉馬愿等開鄴城納燕兵，戴施、蔣懸縋而下，奔于倉垣。慕容評送魏后董氏、太子智、太尉申鐘、司空條枚等及乘輿服御于薊。尚書令王簡、左仆射張乾、右仆射郎肅皆自殺。燕王俊詐云董氏得傳國璽獻之，賜號奉璽君，賜冉智爵海賓侯。以申鐘為大將軍右長史；命慕容評鎮(zhèn)鄴。[20]庚午（十三日），魏國長水校尉馬愿等人打開鄴城城門，讓前燕軍隊進入，戴施、蔣系著繩子從城墻上滑下來，逃奔到倉垣。慕容評把魏后董氏、太子冉智、太尉申鐘、司空條攸以及王宮車乘服飾送至薊城。尚書令王簡、左仆射張乾、右仆射郎蕭全都自殺。前燕王慕容俊謊稱董氏得到了傳國印璽，并獻給了他，因此賜董后號為奉璽君，賜封冉智以海賓侯爵位。任命申鐘為大將軍右長史。命令慕容評鎮(zhèn)守鄴城。

　　[21]桓溫使司馬勛助周撫討蕭敬文于涪城，斬之。

　 　[21]桓溫派司馬勛幫助周撫在涪城討伐蕭敬文，殺掉了他。

　　[22]謝尚自枋頭迎傳國璽至建康，百僚畢賀。

　 　[22]謝尚從枋頭迎接傳國印璽抵達建康，朝廷百官，一同慶賀。

　　[23]秦以雷弱兒為大司馬，毛貴為太尉，張遇為司空。

　 　[23]前秦任命雷弱兒為大司馬，毛貴為太尉，張遇為司空。

　　[24]殷浩之北伐也，中軍將軍王羲之以書止之，不聽。既而無功，復(fù)謀再舉。羲之遺浩書曰：“今以區(qū)區(qū)江左，天下寒心，固已久矣，力爭武功，非所當(dāng)作。自頃處內(nèi)外之任者，未有深謀遠慮，而疲竭根本，各從所志，竟無一功可論，遂令天下將有土崩之勢；任其事者，豈得辭四海之責(zé)哉！今軍破于外，資竭于內(nèi)，保淮之志，非所復(fù)及，莫若還保長江，督將各復(fù)舊鎮(zhèn)；自長江以外，羈縻而已。引咎責(zé)躬，更為善治，省其賦役，與民更始，庶可以救倒懸之急也！使君起于布衣，任天下之重，當(dāng)董統(tǒng)之任，而敗喪至此，恐闔朝群賢未有與人分其謗者。若猶以前事為未工，故復(fù)求之分外，宇宙雖廣，自容何所！此愚智所不解也?！?/p>

　　[24]殷浩北伐的時候，中軍將軍王羲之寫信勸他不要去，他沒有聽從。此后無功而返，他便圖謀再一次出征。王羲之給殷浩寫信說：“如今我們占據(jù)著區(qū)區(qū)江左之地，天下人為之心寒，本來已經(jīng)很久了。力爭戰(zhàn)功，不是現(xiàn)在該干的事情。近來在朝廷內(nèi)外任職的官員們，沒有深謀遠慮，卻任意揮霍摧殘國家的根基，每個人都追求實現(xiàn)自己的志向，最終卻沒有一樁戰(zhàn)功可言，于是使天下大有土崩瓦解的趨勢。干這種事情的人，豈能讓他推卸掉天下人的責(zé)怪！如今在外邊軍隊被攻破，在國內(nèi)資財被耗盡，保全淮南的志向，已經(jīng)不再是力所能及的了，不如回來確保長江，督將們再各自鎮(zhèn)守舊地，長江以遠的地區(qū)，保持著聯(lián)系就可以了。官員們引咎自責(zé)，重新實施良好的治理方法，減免賦稅徭役，與百姓一起從頭奮斗，或許還可以解救千鈞一發(fā)的危急局勢。您出身于布衣百姓，承擔(dān)著天下的重任，掌管著督察統(tǒng)管之責(zé)，然而卻失敗落魄到如此地步，恐怕滿朝廷的那些賢士沒有一個會愿意為別人分擔(dān)責(zé)任。如果您還覺得以前的事情考慮得不周到、細致，所以應(yīng)該再去追求分外之功，那么雖說宇宙廣大，恐怕也容不下您！這就是我愚鈍的頭腦所不能理解的。”

　　又與會稽王昱箋曰：“為人臣誰不愿尊其主，比隆前世；況遇難得之運哉！顧力有所不及，豈可不權(quán)輕重而處之也！今雖有可喜之會，內(nèi)求諸己，而所憂乃重于所喜。功未可期，遺黎殲盡，勞役無時，征求日重，以區(qū)區(qū)吳、越經(jīng)緯天下十分之九，不亡何待！而不度德量力，不弊不已，此封內(nèi)所痛心嘆悼而莫敢吐誠者也。‘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傅钕赂谷?，先為不可勝之基，須根立勢舉，謀之未晚。若不行，恐麋鹿之游，將不止林藪而已！愿殿下暫廢虛遠之懷，以救倒懸之急，可謂以亡為存，轉(zhuǎn)禍為福也?！辈粡摹?/p>

　　王羲之又給會稽王司馬昱去信說：“作為臣下，誰不愿意尊奉自己的君主，希望他的事業(yè)和前代一樣興隆昌盛呢？況且是在遇到了難得的時運的時候。只不過在力量有所不及的情況下，難道能不權(quán)衡輕重而隨意行事嗎！如今雖然有令人可喜的機會，但看看自身的情況，令人擔(dān)憂的事情仍然多于令人可喜的事情。成功未可預(yù)期，遺民損失殆盡，勞役毫無時限，征斂日益繁重，以區(qū)區(qū)吳、越之地去征服統(tǒng)治天下十分之九的廣闊地區(qū)，不滅亡又會怎樣呢！不權(quán)衡自己的德行與力量，不徹底失敗就不善罷某休，這就是國內(nèi)人士所痛心疾首而又不敢直說的話?！^去的已經(jīng)無法挽回，但未來的還可以補救。’希望殿下再度三思，先奠定不可戰(zhàn)勝的根基，等到根基牢固、勢力強大時再作圖謀，那也為時不晚。如果不這樣做，恐怕危險就會降臨到我們江南！希望殿下能暫時放棄虛華高遠的想法，以挽救眼前千鈞一發(fā)的危急局勢，這才可以說是以亡圖存，轉(zhuǎn)禍為福。”司馬昱沒有聽從王羲之的勸告。

　　九月，浩屯泗口，遣河南太守戴施據(jù)石門，滎陽太守劉遁據(jù)倉垣。浩以軍興，罷遣太學(xué)生徒，學(xué)校由此遂廢。

　　九月，殷浩駐扎在泗口，派河南太守戴施占據(jù)石門，滎陽太守劉遁占據(jù)倉垣。殷浩以征集財物供軍用為由，停止了太學(xué)學(xué)生的學(xué)習(xí)，并將他們遣散回去，學(xué)校從此也就關(guān)閉了。

　　冬，十月，謝尚遣冠軍將軍王俠攻許昌，克之。秦豫州刺史楊群退屯弘農(nóng)。征尚為給事中，戍石頭。

　　冬季，十月，謝尚派冠軍將軍王俠攻克了許昌。前秦的豫州刺史楊群撤退駐扎在弘農(nóng)。東晉朝廷征召謝尚為給事中，戍衛(wèi)石頭。

　　[25]丁卯，燕王俊還薊。

　 　[25]丁卯（十一日），前燕王慕容俊回到薊城。

　　[26]故趙將擁兵據(jù)州郡者，各遣使降燕；燕王俊以王擢為益州刺史，夔逸為秦州刺史，張平為并州刺史，李歷為兗州刺史，高昌為安西將軍，劉寧為車騎將軍。

　　[26]過去后趙國的將領(lǐng)中帶領(lǐng)士兵占據(jù)州郡的人，各自都派使者向前燕投降，前燕王慕容俊任命王擢為益州刺史，夔逸為秦州刺史，張平為并州刺史，李歷為兗州刺史，高昌為安西將軍，劉寧為車騎將軍。

　　[27]慕容恪屯安平，積糧，治攻具，將討王午。丙戌，中山蘇林起兵于無極，自稱天子；恪自魯口還討林。閏月，戊子，燕王俊遣廣威將軍慕輿根助恪攻林，斬之。王午為其將秦興所殺。呂護殺興，復(fù)自稱安國王。

　　[27]慕容恪駐扎在安平，儲備糧食，準備進攻的武器裝備，將要討伐王午。丙戌（疑誤），中山人蘇林在無極起兵，自稱天子。慕容恪從魯口返回討伐蘇林。閏十月，戊子（初三），前燕王慕容俊派廣威將軍慕輿根幫助慕容恪攻打蘇林，把他殺掉了。王午被他的將領(lǐng)秦興殺掉，呂護殺了秦興，又自稱安國王。

　　燕群僚共上尊號于燕王俊，俊許之。十一月，丁卯，始置百官，以國相封奕為太尉，左長史陽騖為尚書令，右司馬皇甫真為尚書左仆射，典書令張為右仆射；其余文武，拜授有差。戊辰，俊即皇帝位，大赦；自謂獲傳國璽，改元元璽。追尊武宣王為高祖武宣皇帝，文明王為太祖文明皇帝。時晉使適至燕，俊謂曰：“汝還白汝天子，我承人乏，為中國所推，已為帝矣！”改司州為中州；建留臺于龍都。以玄菟太守乙逸為尚書，專委留務(wù)。

　　前燕國的官員們共同給前燕王慕容俊進上皇帝尊號，慕容俊同意了。十一月，丁卯（十二日），開始設(shè)置百官，任命國相封奕為太尉，左長史陽鶩為尚 書令，右司馬皇甫真為尚書左仆射,典書令張為右仆射。其余的文武官員，授予的官職各有等差。戊辰（十三日），慕容俊即皇帝位，實行大赦。自稱獲 得了傳國印璽，改年號為元璽。追尊武宣王慕容為高祖武宣皇帝，文明王慕容為太祖文明皇帝。這時東晉的使者恰好抵達前燕，慕容俊對他說：“你回去稟報你的天子，我趁著天下無人才的時機，被中原地區(qū)推舉，已經(jīng)成為皇帝了！”慕容俊將司州改為中州，在當(dāng)初的國都龍城建立了留臺。任命玄菟太守乙逸為尚書，專門委任他掌管留臺事務(wù)。

　　[28]秦丞相雄攻王擢于隴西，擢奔涼州，雄還屯隴東。張重華以擢為征虜將軍、秦州刺史，特寵待之。

　　[28]前秦丞相苻雄在隴西攻打王擢，王擢逃奔到?jīng)鲋?，苻雄返回，駐扎在隴東。張重華任命王擢為征虜將軍、秦州刺史，特別寵待他。

　　九年（癸丑、353）

　 　九年（癸丑，公元353年）

　　[1]春，正月，乙卯朔，大赦。

　 　[1]春季，正月，乙卯朔（初一），東晉實行大赦。

　　[2]二月，庚子，燕主俊立其妃可足渾氏為皇后，世子曄為皇太子，皆自龍城遷于薊宮。

　 　[2]二月，庚子（十七日），前燕國主慕容俊立他的后妃可足渾氏為皇后，立長子慕容曄為皇太子，他們?nèi)紡凝埑沁w至薊城王宮。

　　[3]張重華遣將軍張弘、宋修會王擢帥步騎萬五千伐秦；秦丞相雄、衛(wèi)將軍菁拒之，大敗涼兵于龍黎，斬首萬二千級，虜張弘、宋修；王擢棄秦州，奔姑臧。秦主健以領(lǐng)軍將軍苻愿為秦州刺史，鎮(zhèn)上。

　 　[3]張重華派將軍張弘、宋修會合王擢率領(lǐng)步、騎兵一萬五千人討伐前秦，前秦丞相苻雄、衛(wèi)將軍苻菁率兵抵抗，涼兵在龍黎被徹底打敗，一萬二千人被斬首，張弘、宋修被俘。王擢放棄了秦州，逃到姑臧。前秦國主苻健任命領(lǐng)軍將軍苻愿為秦州刺史，鎮(zhèn)守上。

　　[4]三月，交州刺史阮敷討林邑，破五十余壘。

　 　[4]三月，東晉交州刺史阮敷討伐林邑國，攻破了五十多座營壘。

　　[5]趙故衛(wèi)尉常山李犢聚眾數(shù)千人叛燕。

　 　[5]后趙國原來的衛(wèi)尉常山人李犢聚集兵眾數(shù)千人背叛了前燕。

　　[6]西域胡劉康詐稱劉曜子，聚眾于平陽，自稱晉王；夏，四月，秦左衛(wèi)將軍苻飛討擒之。

　　[6]西域胡人劉康謊稱自己是劉曜的兒子，在平陽聚集兵眾，自稱晉王。夏季，四月，前秦左衛(wèi)將軍苻飛討伐并擒獲了他。

　　[7]以安西將軍謝尚為尚書仆射。

　 　[7]東晉朝廷任命安西將軍謝尚為尚書仆射。

　　[8]五月，張重華復(fù)使王擢帥眾二萬伐上，秦州郡縣多應(yīng)之；苻愿戰(zhàn)敗，奔長安。重華因上疏請伐秦，詔進重華涼州牧。

　 　[8]五月，張重華再次派王擢率領(lǐng)兵眾二萬人討伐上，秦州的郡縣大多都響應(yīng)他們。苻愿被打敗，逃至長安。張重華于是就向東晉朝廷上疏，請求討伐前秦。朝廷下詔，晉升張重華為涼州牧。

　　[9]燕主俊遣衛(wèi)將軍恪討李犢，犢降，遂東擊呂護于魯口。

　 　[9]前燕國主慕容俊派衛(wèi)將軍慕容恪討伐李犢，李犢投降。于是慕容恪東進，到魯口攻打呂護。

　　[10]六月，秦苻飛攻氐王楊初于仇池，為初所敗。丞相雄、平昌王菁帥步騎四萬屯于隴東。

　 　[10]六月，前秦苻飛在仇池攻打氐王楊初，但被楊初打敗。丞相苻雄、平昌王苻菁率領(lǐng)四萬步、騎兵駐扎在隴東。

　　秦主健納張遇繼母韓氏為昭儀，數(shù)于眾中謂遇曰：“卿，吾假子也?！庇鰫u之，因雄等精兵在外，陰結(jié)關(guān)中豪杰，欲滅苻氏，以其地來降。秋，七月，遇與黃門劉晃謀夜襲健，晃約開門以待之。會健使晃出外，晃固辭，不得已而行。遇不知，引兵至門，門不開；事覺，伏誅。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