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第二百三十五卷
資治通鑒第二百三十五卷
唐紀五十一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十貞元十年(甲戌、794)
唐紀五十一唐德宗貞元十年(甲戌,公元794年)
[1]六月,壬寅朔,昭義節度使李抱真薨。其子殿中侍御史緘與抱真從甥元仲經謀,秘不發喪,詐為抱真表,求以職事授緘;又詐為其父書,遣裨將陳榮詣王武俊假貨財。武俊怒曰:“吾與乃公厚善,欲同獎王室耳,豈與汝同惡邪!聞乃公已亡,乃敢不俟朝命而自立,又敢告我,況有求也!”使榮歸,寄聲質責緘。
[1]六月,壬寅朔(初一),昭義節度使李抱真去世。他的兒子殿中侍御史李緘,與李抱真的表外甥元仲經謀劃,先不將李抱真去世的消息公告于眾,偽造李抱真的表章,請求將節度使的職務授給李緘,還偽造他父親的書信,派遣副將陳榮前往王武俊處借用錢財。王武俊生氣地說:“我與你父親深深交好,是為了共同輔助朝廷而已,怎么會與你狼狽為奸呢!聽說你父親已經去世,你竟敢不等待朝廷的任命便擅自繼位,還敢告訴我,況且有求于我!”他讓陳榮回去,口頭傳達他對李緘的質問與責備。
昭義步軍都虞候王延貴,汝州梁人也,素以義勇聞。上知抱真已薨,遣中使第五守進往觀變,且以軍事委王延貴。守進至上黨,緘稱抱真有疾不能見。三日,緘乃嚴兵詣守進,守進謂之曰:“朝廷已知相公捐館,令王延貴權知軍事。侍御宜發喪行服。”緘愕然,出,謂諸將曰:“朝廷不許緘掌事,諸君意如何?”莫對。緘懼,乃歸發喪,以使印及管鑰授監軍。守進召延貴,宣口詔令視事,趣緘赴東都。元仲經出走,延貴悉歸罪于仲經,捕斬之。詔以延貴權知昭義軍事。
昭義步軍都虞候王延貴,是汝州梁地人氏,平素以見義勇為知名。德宗知道李抱真已經去世了,便派遣中使第五守進前去觀察形勢的變化,將要把軍中事務交付給王延貴。第五守進來到上黨時,李緘聲稱李抱真重病在身,不能接見。過了三天,李緘才全副武裝地去見第五守進,第五守進告訴他說:“朝廷已經知道李相公去世了,已命令王延貴暫且代理軍中事務。你最好還是將消息公之于眾,為你父親服喪守孝吧。”李緘驚訝不已,出來以后,他對各將領說:“朝廷不允許我執掌軍中事務,諸位意下如何?”沒有人回答他。李緘害怕了,便回去將李抱真的死訊公布于眾,把節度使的印信和鑰匙交給監軍。第五守進召來王延貴,口頭宣布詔旨,命令王延貴任職,催促李緘前往東都洛陽。元仲經外出逃走。王延貴把罪責全部加給元仲經,便逮捕并斬殺了他。德宗頒詔任命王延貴暫且代理昭義軍中事務。
[2]云南王異牟尋遣其弟湊羅楝獻地圖、土貢及吐蕃所給金印,請復號南詔。癸丑,以祠部郎中袁滋為冊南詔使,賜銀窠金印,文曰“貞元冊南詔印”。滋至其國,異牟尋北面跪受冊印,稽首再拜,因與使者宴,出玄宗所賜銀平脫馬頭盤二以示滋。又指老笛工、歌女曰:“皇帝所賜《龜茲樂》,惟二人在耳。”滋曰:“南詔當深思祖考,子子孫孫盡忠于唐。”異牟尋拜曰:“敢不謹承使者之命!”
[2]云南王異牟尋派遣他的弟弟湊羅楝獻上地圖、土產貢物和吐蕃授給的金印,請求恢復南詔的國號。癸丑(十二日),德宗任命祠部郎中袁滋為冊南詔使,賜給以銀作底的金印,印文稱作“貞元冊南詔印”。袁滋來到云南國,異牟尋面向北方跪著接受了冊封的印信,叩頭至地,拜了兩拜,接著便設宴招待使者,拿出玄宗賜給的兩個銀平脫馬頭盤,給袁滋看,還指著年邁的吹笛者和歌女說:“皇帝賜給《龜茲樂》時帶來的樂工,只有這兩個人還活著。”袁滋說:“南詔應當深深仰慕祖先的事跡,了子孫孫對唐朝竭盡忠心。”異牟尋行著禮說:“我怎敢不恭謹地承受使者的教導!”
[3]賜義武節度使張升云名茂昭。
[3]德宗賜給義武節度使張升云新的名字,叫張茂昭。
[4]御史中丞穆贊按度支吏臟罪,裴延齡欲出之,贊不從;延齡譖之,貶饒州別駕,朝士畏延齡側目。贊,寧之子也。
[4]御史中丞穆贊按察度支部門的官吏貪臟的罪行,裴延齡打算為他們開脫,穆贊不肯聽從。于是,裴延齡誣陷他,使他被貶為饒州別駕,朝中百官對裴延齡畏懼得不敢正眼相看。穆贊是穆寧的兒子。
[5]韋皋奏破吐蕃于峨和城。
[5]韋皋奏報在峨和城打敗吐蕃。
[6]秋,七月,壬申朔,以王延貴為昭義留后,賜名虔休。
[6]秋季,七月,壬申朔(初一),德宗任命王延貴為昭義留后,賜給他新的名字,叫王虔休。
昭義行軍司馬、攝州刺史元誼聞虔休為留后,意不平,表請以磁、邢、別為一鎮。昭義精兵多在山東,誼厚以悅之。上屢遣中使諭之,不從。
昭義行軍司馬、攝州刺史元誼聽說王虔休擔任了留后,心中憤慨不滿,上表請求將磁州、邢州、州另外組成一個節鎮。昭義的精銳兵馬多數駐扎在這三州,元誼給與豐厚的待遇,以便取悅他們。德宗屢次派遣中使曉示他,但他不肯聽從。
臨守將夏侯仲宣以城歸虔休,虔休遣磁州刺史馬正卿督裨將石定蕃等將兵五千擊州;定蕃帥其眾二千叛歸誼,正卿退還。詔以誼為饒州刺史,誼不行;虔休自將兵攻之,引水以灌城。
臨的守城將領夏侯仲宣率領全城歸順了王虔休,王虔休派遣磁州刺史馬正卿督促副將石定蕃等人領兵五千人進擊州。石定蕃率領他的部眾二千人叛變投降元誼,馬正卿撤退而還。德宗頒詔任命元誼為饒州刺史,元誼不肯前去就任。王虔休親自領兵攻打元誼,還引來水淹灌州城。
[7]黃少卿陷欽、橫、潯、貴等州,攻孫公器于邕州。
[7]黃少卿攻陷了欽、橫、潯、貴等州,在邕州進攻孫公器。
[8]九月,王虔休破元誼兵,進拔雞澤。
[8]九月,王虔休打敗元誼的兵馬,進軍攻克雞澤。
[9]裴延齡奏稱官吏太多,自今缺員請且勿補,收其俸為實府庫。上欲修神龍寺,須五十尺松,不可得,延齡曰:“臣近見同州一谷 ,木數千株,皆可八十尺。”上曰:“開元、天寶間求美材于近畿猶不可得,今安得有之?”對曰:“天生珍材,固待圣君乃出,開元、天寶,何從得之!”
[9]裴延齡上奏聲稱官吏太多,從今以后,對于官吏中出現的缺員,請暫且不要補充,收取這部分薪俸,用來充實國家的庫存。德宗打算修建神龍寺,需要五十尺長的松木,但無法找到,裴延齡說:“近來我在同州看到一處山谷,谷內有好幾千棵樹木,都是高八十尺的。”德宗說:“開元、天寶年間在京城周圍尋找上好的木材尚且無法找到,現在怎么會有這么多的木材?”裴延齡回答說:“上天生出珍貴的木材,當然是等待圣明的君主出世時才會出現,開元、天寶期間,怎么能夠得到這些呢!”
延齡奏:“左藏庫司多有失落,近因檢閱使置簿書,乃于糞土之中得銀十三萬兩,其匹段雜貨百萬有馀。此皆已棄之物,即是羨馀,悉應移入雜庫以供別敕支用。”太府少卿韋少華不伏,抗表稱:“此皆每月申奏見在之物,請加推驗。”執政請令三司詳覆;上不許,亦不罪少華。延齡每奏對,恣為詭譎,皆眾所不敢言亦未嘗聞者,延齡處之不疑。上亦頗知其誕妄,但以其好詆毀人,冀聞外事,故親厚之。
裴延齡上奏說:“左藏庫執掌的物品損失遺落很多,近來由于檢閱使去放帳簿,于是在垃圾中得到銀子十三萬兩,成匹成段的布帛和零雜貨物超過一百萬。這都是已經丟棄的物品,也就成為額外的收入,應當全部搬到雜庫去,好供給陛下另外頒敕支取使用。”太府少卿韋少華不承認這一說法,便上表直言聲稱:“這都是每月申報上奏的現存物品,請加以推究驗查。”主持政務的長官請求命令三司詳細審察,德宗沒有答應,但也不責怪韋少華。每當裴延齡當面回答德宗提出的問題時,任意去說怪誕的事情,都是大家所不敢說、也不曾聽說過的,裴延齡卻將這些事情說得無可懷疑。德宗也知道裴延齡是荒誕虛妄的,但由于他喜歡惡意誣蔑別人,希望從他那里聽到外間的事情,所以親近厚待他。
群臣畏延齡有寵,莫敢言,惟鹽鐵轉運使張滂、京兆尹李充、司農卿李以職事相關,時證其妄,而陸贄獨以身當之,日陳其不可用。十一月,壬申,贄上書極陳延齡奸詐,數其罪惡,其略曰:“延齡以聚斂為長策,以詭妄為嘉謀,以掊克斂怨為匪躬,以靖譖服讒為盡節,總典籍之所惡以為智術,冒圣哲之所戒以為行能,可謂堯代之共工,魯邦之少卯也。跡其奸蠹,日長月滋,陰秘者固未盡彰,敗露者尤難悉數。”又曰:“陛下若意其負謗,則誠宜亟為辯明。陛下若知其無良,又安可曲加容掩!”又曰:“陛下姑欲保持,曾無詰問,延齡謂能蔽惑,不復懼思;移東就西,便為課績,取此適彼,遂號羨馀,愚弄朝廷,有同兒戲。”又曰:“矯詭之能,誣罔之辭,遇事輒行,應口便發,靡日不有,靡時不為,又難以備陳也。”又曰:“昔趙高指鹿為馬,臣謂鹿之與馬,物理猶同;豈若延齡掩有為無,指無為有。”又曰:“延齡兇妄,流布寰區,上自公卿近臣,下逮輿臺賤品,喧喧談議,億萬為徒,能以上言,其人有幾!臣以卑鄙,任當臺衡,情激于衷,雖欲罷而不能自默也。”書奏,上不悅,待延齡益厚。
群臣畏懼裴延齡得到寵愛,沒有人敢于發言,只有鹽鐵轉運使張滂、京兆尹李充、司農卿李,由于職分以內的事務與裴延齡有關聯,所以時常證實他的虛妄,而陸贄獨自以自身抵擋裴延齡,經常陳說他不可任用。十一月,壬申(初三),陸贄上書極力陳訴裴延齡的邪惡詭詐,數說他的罪惡,大略是說:“裴延齡將搜刮財貨當作長遠的方策,將詭詐妄為當作美善的計謀,將苛剝民財、聚集怨恨當作不顧及自身的忠心,將慣于誣陷,專進讒言當作竭盡臣下的節操,他匯總典藉所憎惡的東西,用來作為自己的智謀與權術,他冒犯圣人賢人的告誡,用來作為自己的品行與才能,可以稱他為唐堯時代的共工,春秋時代魯國的少正卯。考察他邪惡害政的行為,每天都在增長,每月都在滋蔓,隱秘著的事情固然沒有完全顯示出來,敗露了的事情尤其難以數說。”他又說:“倘若陛下認為他蒙受了誹謗,那么,誠然應當趕快為他分辯明白。倘若陛下知道他不是善良之輩,又怎么能夠為他容忍掩飾呢!”他又說:“陛下打算姑且保全護持他,對他從來不加責問,裴延齡以為他能夠蒙蔽欺惑陛下,不再懷有畏懼的心思。他把東邊的移動到西邊去,就成為考課的成績,將這邊的拿到那邊去,于是稱額外的收入,如此欺騙玩弄朝廷,就如小兒游戲一般。”他又說:“裴延齡虛偽詭詐的才能,誣蔑不實的言辭,遇事便要表現,隨口便要講出,沒有一天不發生這種事情,沒有一時不在做這種事情,這是難以完全陳述出來的了。”他又說:“過去趙高指鹿為馬,我認為鹿與馬,就事物的常理說來還屬于同一種類,哪里比得上裴延齡將存在的東西掩飾為不存在的東西,將不存在的東西指成存在的東西呢!”他又說:“裴延齡的兇頑虛妄,已經在全國傳布開來,上自公侯卿相等陛下親近的大臣,下至地位低下的人們,噪噪雜雜地談說議論他的,有成千上萬,但能夠將此進言的人又有幾個!我以低微鄙陋之身,擔當著宰相大臣的職任,由于真情在內心中激蕩不已,即使打算不再談論此人,但我還是不能夠自行沉默下去啊。”此書奏進以后,德宗很不高興,反而愈加厚待裴延齡了。
[10]十二月,王虔休乘冰合度壕,急攻州。元誼出兵擊之,虔休不勝而返;日暮冰解,士卒死者太半。
[10]十二月,王虔休乘著冰凍封合時,越過城壕,急速攻打州。元誼派出兵馬向他進擊,王虔休無法取勝,只好回軍。日落時分,冰凍消融,王虔休的士兵死去的有一多半。
[11]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陸贄以上知待之厚,事有不可,常力爭之。所親或規其太銳,贄曰:“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他無所恤。”裴延齡日短贄于上。趙憬之入相也,贄實引之,既而有憾于贄,密以贄所譏彈延齡事告延齡,故延齡益得以為計,上由是信延齡而不直贄。贄與憬約至上前極論延齡奸邪,上怒形于色,憬默而無言。壬戌,贄罷為太子賓客。
[11]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陸贄因德宗知遇,對待他情義深厚,凡有不同意的事情,經常竭力爭議。有些與他親近的人規勸他說,這樣做過于顯露鋒芒,陸贄說:“只要我上不辜負天子,下不辜負平生的學問,別的事情就沒有值得顧惜的了。”裴延齡天天在德宗面前指責陸贄的短處。趙憬出任宰相,實在是陸贄引薦了他。不久,他對陸贄有不滿意的地方,便暗中將陸贄抨擊裴延齡的事情告訴了裴延齡,所以裴延齡愈發能夠做好預謀。從此,德宗相信裴延齡而不再認為陸贄是對的了。陸贄與趙憬約好了到德宗面前極力論說裴延齡的邪惡,德宗的怒氣在臉色上都表現出來了,而趙憬卻沉默不語。壬戌(二十三日),陸贄被罷免為太子賓客。
[12]初,勃海文王欽茂卒,子宏臨早死,族弟元義立。元義猜虐,國人殺之,立宏臨之子華嶼,是為成王,改元中興。華嶼卒,復立欽茂少子嵩鄰,是為康王,改元正歷。
[12]當初,勃海文王大欽茂去世,兒子大宏臨早死,族弟大元義即位。大元義猜忌而殘暴,國中的人們殺掉了他,擁立大宏臨的兒子大華嶼,這便是成王,年號更改為中興。大華嶼去世,又擁立大欽茂的小兒子大嵩鄰,這便是康王,年號更改為正歷。
十一年(乙亥、795)
十一年(乙亥,公元795年)
[1]春,二月,乙巳,冊拜嵩鄰為忽汗州都督、勃海王。
[1]春季,二月,乙巳(初七),冊封大嵩鄰為忽汗州都督、勃海王。
[2]陸贄既罷相,裴延齡因譖京兆尹李充、衛尉卿張滂、前司農卿李黨于贄。會旱,延齡奏言:“贄等失勢怨望,言于眾曰,‘天下旱,百姓且流亡,度支多欠諸軍芻糧,軍中人馬無所食,其事奈何!’以動搖眾心,其意非止欲中傷臣而已。”后數日,上獵苑中,適有神策軍士訴云:“度支不給馬芻。”上意延齡言為信,遽還宮。夏,四月,壬戌,貶贄為忠州別駕,充為涪州長史,滂為汀州長史,為邵州長史。
[2]陸贄被罷除宰相職務以后,裴延齡接著又誣陷京兆尹李充、衛尉卿張滂、前司農卿李偏袒陸贄。適逢天旱,裴延齡上奏說:“陸贄等人因失去權勢而怨恨不滿,他們對大家說:‘天下干旱,百姓將要流離散亡了。度支虧欠各軍糧草很多,軍中的人馬沒有吃的,這種事情將怎么辦才好!’他們以此動搖大家的心意,他們的企圖恐怕不限于中傷我一個人就算了事。”過了幾天,德宗在禁苑中打獵,恰巧有神策軍的將士申訴說:“度支不供給喂馬的草料。”德宗猜測裴延齡的話是可信的,急忙回到宮中。夏季,四月,壬戌(二十五日),將陸贄貶為忠州別駕,李充貶為涪州長史,張滂貶為汀州長史,李貶為邵州長史。
初,陽城自處士征為諫議大夫,拜官不辭。未至京師,人皆想望風采,曰:“城必諫諍,死職下。”及至,諸諫官紛紛言事細碎,天子益厭苦之。而城方與二弟及客日夜痛飲,人莫能窺其際,皆以為虛得名耳。前進士河南韓愈作爭臣論以譏之,城亦不以屑意。有欲造城而問者,城揣知其意,輒強與酒。客或時先醉仆席上,城或時先醉臥客懷中,不能聽客語。及陸贄等坐貶,上怒未解,中外惴恐,以為罪且不測,無敢救者。城聞而起曰:“不可令天子信用奸臣,殺無罪人。”即帥拾遺王仲舒、歸登、右補闕熊執易、崔等守延英門,上疏論延齡奸佞,贄等無罪。上大怒,欲加城等罪。太子為之營救,上意乃解,令宰相諭遣之。于是金吾將軍張萬福聞諫官伏闔諫,趨往至延英門,大言賀曰:“朝廷有直臣,天下必太平矣!”遂遍拜城與仲舒等,已而連呼“太平萬歲!太平萬歲!”萬福,武人,年八十馀,自此名重天下。登,崇敬之子也。時朝夕相延齡,陽城曰:“脫以延齡為相,城當取白麻壞之,慟哭于庭。”有李繁者,泌之子也,城盡疏延齡過惡,欲密論之,以繁故人子,使之繕寫,繁徑以告延齡。延齡先詣上,一一自解。疏入,上以為妄,不之省。
當初,陽城由未做官的士人被征召為諫議大夫,對任命他的官職并不推辭。陽城還沒有來到京城,人們便思慕他的風度文采,都說:“陽城肯定會直言規諫,效忠職守,以至于死的。”及至陽城來到朝廷以后,諫官們談論政事時紛紛講些細小瑣碎的事情,德宗愈加厭煩不堪。然而,陽城卻正與自己的兩個弟弟以及賓客日夜開懷飲酒,人們對他摸不著邊際,都認為他是虛有其名罷了。前進士河南人韓愈寫了一篇《爭臣論》來譏諷他,陽城也并不介意。有人打算前去質問陽城,陽城揣度清楚來人的用意以后,總是強勸來人飲酒,有時客人先醉倒在酒席上,有時陽城先醉躺在客人的懷抱中,不能聽客人講話了。及至陸贄等人獲罪被貶以后,德宗的怒氣尚未消散,朝廷內外恐懼不安,都認為對他們的罪罰將是難以測度的,因而沒有人敢營救他們。陽城聞知此情,站起來說道:“不能讓天子相信任用奸臣,殺害沒有罪過的人。”他當即帶領拾遺王仲舒、歸登、右補闕熊執易、崔等人在延英門守候著,奏上疏章,論說裴延齡邪惡諂諛,而陸贄等人沒有罪。德宗大怒,準備將陽城等人治罪,太子為此而出面營救,德宗的態度才緩和下來,使宰相宣旨讓他們離去。當此時,金吾將軍張萬福聽說諫官跪在延英殿閣進諫,便快步前往延英門,大聲祝賀道:“朝廷有直言的臣下,天下肯定要太平了!”于是,他逐一拜謝陽城與王仲舒等人,隨即連聲大呼“太平萬歲!太平萬歲!”張萬福是一員武將,年紀有八十多歲,自此以后,他的名聲便為天下推重了。歸登是歸崇敬的兒子。當時,隨時都有任命裴延齡為宰相的可能,陽城說:“倘若讓裴延齡出任宰相,我就會將任命他的白麻詔書拿來毀掉,還要在朝廷上痛哭一場。”有個叫李繁的人,是李泌的兒子,陽城疏陳裴延齡的全部過失與罪惡,想秘密彈劾他,因李繁是舊友的兒子,便讓他謄抄疏章,李繁卻徑直將此事告訴了裴延齡。裴延齡事先前往德宗處逐條自行解釋,待到疏章送入內廷,德宗認為這是虛妄的,便不去觀看這一疏章了。
[3]丙寅,幽州奏破奚王啜利等六萬馀眾。
[3]丙寅(二十九日),幽州奏報打敗奚王啜利等六萬多人。
[4]回鶻奉誠可汗卒,無子,國人立其相骨咄祿為可汗。骨咄祿本姓跌氏,辯慧有勇略,自天親時典兵馬用事,大臣諸酋長皆畏服之。既為可汗,冒姓藥葛羅氏,遣使來告喪。自天親可汗以上子孫幼稚者,皆內之闕庭。
[4]回鶻奉誠可汗去世,沒有子嗣,國中的人們擁立他的國相骨咄祿為可汗。骨咄祿本來姓跌氏,善辯而有才智,勇敢而有謀略,自從天親可汗以來,他便掌管軍事,執掌大權,大臣和各部酋長都折服于他。骨咄祿當了可汗以后,冒充姓藥葛羅氏,派遣使者前來上報喪事,還將天親可汗以前各可汗年紀幼小的子孫后代,全部送交給朝廷。
[5]五月,丁丑,以宣武留后李萬榮、昭義左司馬領留后王虔休皆為節度使。
[5]五月,丁丑(十一日),德宗將宣武留后李萬榮、昭義左司馬領留后王虔休同時任命為節度使。
[6]甲申,河東節度使李自良薨。戊子,監軍王定遠奏請以行軍司馬李說為留后。說,神通之五世孫也。
[6]甲申(十八日),河東節度使李自良去世。戊子(二十二日),監軍王定遠上奏請求任命行軍司馬李說為留后。李說是李神通的五世孫。
[7]庚寅,遣秘書監張薦冊拜回鶻可汗骨咄祿為騰里邏羽錄沒密施合胡祿毗伽懷信可汗。
[7]庚寅(二十四日),德宗派遣秘書監張薦冊封回鶻可汗骨咄祿為騰里邏羽錄沒密施合胡祿毗伽懷信可汗。
[8]癸巳,以李說為河東留后,知府事。說深德王定遠,請鑄監軍印。監軍有印自定遠始。
[8]癸巳(二十七日),德宗任命李說為河東留后,主管府中事宜。李說深深感激王定遠,請求鑄造監軍的印信,監軍有印信便是由王定遠開始的。
[9]秋,七月,丙寅朔,陽城改國子司業,坐言裴延齡故也。
[9]秋季,七月,丙寅朔(初一),陽城被改任為國子司業,這是由于他揭露裴延齡而獲罪的原故。
[10]王定遠自恃有功于李說,專河東軍政,易置諸將;說不能盡從,由是有隙。定遠以私怒拉殺大將彭令茵,埋馬矢中,將士皆憤怒。,說奏其狀,定遠聞之,直詣說,拔刀刺之;說走免。定遠召諸將,以箱貯敕及告身二十馀通,示之曰:“有敕,令說詣京師,以行軍司馬李景略為留后,諸君皆遷官。”眾皆拜。大將馬良輔竊視箱中,皆定遠告身及所受敕也,乃麾眾曰:“敕告皆偽,不可受也。”定遠走登乾陽樓,呼其麾下,莫應,逾城而墜,為枯所傷而死。
[10]王定遠自己依仗著為李說立下功勞,便專擅河東的軍事大政。調動各將領時,李說不能夠完全聽從他的意見,因此產生了嫌隙。王定遠因私忿拉殺大將彭令茵,將他的尸體掩埋在馬糞中,將士們都憤怒了。李說奏陳此事,王定遠聽說以后,徑直來到李說處,拔刀刺殺李說,李說逃脫,得以幸免。王定遠將各將領召集起來,拿出箱中存放著的敕書和與告身二十多通,一邊給大家看,一邊說:“我這里帶著敕書,命令李說前往京城,任命行軍司馬李景略為留后,諸位全都提升官職。”大家都跪拜。大將馬良輔偷偷向箱中看去,發現箱中放的都是王定遠的告身和他所接受的敕書,于是指揮大家說:“敕書和告身都是假的,大家不能接受啊。”王定遠跑出去,登上乾陽樓,招呼他的部下,部下無人答應,他在翻越城墻時摔了下來,被枯樹枝戳傷致死。
[11]八月,辛亥,司徒兼侍中北平莊武王馬燧薨。
[11]八月,辛亥(十七日),司徒兼侍中北平莊武王馬燧去世。
[12]閏月,戊辰,元誼以州詐降;王虔休遣裨將將二千人入城,誼皆殺之。
[12]閏八月,戊辰(初四),元誼讓州詐稱歸降,王虔休派遣副將帶領兩千人進入城內,元誼將他們全部殺掉了。
[13]九月,丁巳,加韋皋云南安撫使。
[13]九月,丁巳(二十三日),德宗加封韋皋為云南安撫使。
[14]橫海節度使程懷直,不恤士卒,獵于野,數日不歸。懷直從父兄懷信為兵馬使,因眾心之怨,閉門拒之;懷直奔歸京師。冬,十月,丁丑,以懷信為橫海留后。
[14]橫海節度使程懷直,不肯體恤士兵,在野外打獵,好幾天都不回來。程懷直的堂兄程懷信擔任兵馬使,趁著大家心懷不滿,便關閉城門,不讓程懷直進城,程懷直只好逃回京城。冬季,十月,丁丑(十四日),德宗任命程懷信為橫海留后。
[15]南詔攻吐蕃昆明城,取之;又虜施、順二蠻王。
[15]南詔進攻吐蕃的昆明城,并占領了該城。南詔還俘虜了施、順二蠻的國王。
十二年(丙子、796)
十二年(丙子,公元796年)
[1]春,正月,庚子,元誼、石定蕃等帥州兵五千人及其家人萬馀口奔魏州;上釋不問,命田緒安撫之。
[1]春季,正月,庚子(初七),元誼、石定蕃等人率領州士兵五千人以及他們的家屬一萬余口逃奔魏州,德宗將他們的事情擱置下來,不予追問,還命令田緒安撫他們。
[2]乙丑,以渾、王武俊并兼中書令。己巳,加嚴震、田緒、劉濟、韋皋并同平章事;天下節度、觀察使,悉加檢校官以悅其意。
[2]乙丑(疑誤),德宗使渾、王武俊一并兼任中書令。己巳(疑誤),德宗加封嚴震、田緒、劉濟、韋皋一并同平章事,對全國的節度使、觀察使,全部加封檢校官職,以便取悅眾人。
[3]三月,甲午,韋皋奏降西南蠻高萬唐等二萬馀口。
[3]三月,甲午(初二),韋皋奏報降服了西南蠻高萬唐等共兩萬余口。
[4]乙巳,以閑廄、宮苑使李齊運為禮部尚書,戶部侍郎裴延齡為戶部尚書,使職如故。齊運無才能學術,專以柔佞得幸于上,每宰相對罷,則齊運次進決其議;或病臥家,上欲有所除授,往往遣中使就問之。
[4]乙巳(十三日),德宗任命閑廄、宮苑使李齊運為禮部尚書,任命戶部侍郎裴延齡為戶部尚書,所兼任的使職一如既往。李齊運既無才能,又無學術,專門使用陰柔謅諛的手段取得德宗的寵幸,每當宰相回答完德宗的問話以后,李齊運便接著上前裁定他們的主張。有時他臥病在家,德宗準備任命官員,便經常派遣中使到他家中征詢他的意見。
[5]丙子,韶王暹薨。
[5]丙子(疑誤),韶王李暹去世。
[6]魏博節度使田緒尚嘉誠公主;有庶子三人,季安最幼,公主子之,以為副大使。夏,四月,庚午,緒暴薨;左右匿之,使季安領軍事,年十五。乙亥,發喪,推季安為留后。
[6]魏博節度使田緒娶嘉誠公主為妻子,有庶出的兒子三人,其中田季安年紀最小,嘉誠公主將他認作自己的兒子,使他擔當了副大使的職務。夏季,四月。庚午(初九),田緒突然去世,他的親信將死訊隱瞞下來,讓田季安統領軍中事務,這時他才十五歲。乙亥(十四日),他們將田緒的死訊公布于眾,推舉田季安擔任留后。
[7]庚辰,上生日,故事,命沙門、道士講論于麟德殿,至是,始命以儒士參之。四門博士韋渠牟嘲談辯給,上悅之,旬月,遷右補闕,始有寵。
[7]庚辰(十九日),這一天是德宗的誕辰。依照慣例,應當讓僧人、道士在麟德殿講經論道,至此,開始讓儒學之士參與其中。四門博士韋渠牟譏言諷語,很有辯論的口才,德宗賞識他。過了一個月,他被提升為右補闕,開始得到德宗寵幸。
[8]五月,丙申,寧節度使張獻甫暴薨,監軍楊明義請都虞候楊朝晟權知留后。甲辰,以朝晟為寧節度使。
[8]五月,丙申(初六),寧節度使張獻甫突然去世,臨軍楊明義奏請使都虞候楊朝晟暫時代理留后事務。甲辰(十四日),德宗任命楊朝晟為寧節度使。
[9]六月,乙丑,以監句當左神策竇文場、監句當右神策霍仙鳴皆為護軍中尉,監左神威軍使張尚進、監右神威軍使焦希望皆為中護軍。初,上置六統軍,視六尚書,以處節度使罷鎮者,相承用麻紙寫制。至是,文場諷宰相比統軍降麻。翰林學士鄭奏言:“故事惟封王、命相用白麻,今以命中尉,不識陛下特以寵文場邪,遂為著令也?”上乃謂文場曰:“武德、貞觀時,中人不過員外將軍同正耳,衣緋者無幾。自輔國以來,墮壞制度。朕今用爾,不謂無私。若復以麻制宣告天下,必謂爾脅我為之矣。”文場叩頭謝。遂焚其麻,命并統軍自今中書降敕。明日,上謂曰:“宰相不能違拒中人,朕得卿言方悟耳。”是時竇、霍勢傾中外,藩鎮將帥多出神策軍,臺省清要亦有出其門者矣。
[9]六月,乙丑(初六),德宗命監句當左神策竇文場、監句當右神策霍仙鳴都擔任護軍中尉,命監左神威軍使張尚進、監右神威軍使焦希望都擔任中護軍。當初,德宗設置左右羽林、龍武、神武六軍統軍,比照六部尚書,用來安置免除節鎮職務的節度使,相沿使用麻紙書寫制書。至此,竇文場婉言勸說宰相,對護軍中尉、中護軍的任命要比照任命統軍的成例,頒降白麻紙詔書。翰林學士鄭上奏說:“根據慣例,只有封拜王位、任命宰相才使用白麻紙,現在要用白麻紙任命護軍中尉,不知陛下這是特別以此寵任竇文場呢,還是就此便成為定式呢?”于是,德宗對竇文場說:“在武德、貞觀時期,宦官的職位不超過員外將軍置同正品而己,連穿戴緋色朝服的都沒有幾個人。自從李輔國以來,制度被敗壞了。現在朕任用你,不能說沒有私情。如果再使用白麻紙書寫的制書向天下宣告,肯定要說這是你脅迫我寫的了。”竇文場叩頭認錯。于是德宗燒掉任命中尉的白麻紙制書,命令從今以后連同統軍的任命也由中書省頒降敕書。第二天,德宗對鄭說:“連宰相都不能違抗宦官的意旨,朕得到你的進言才算醒悟了。”這時候,竇文場、霍仙鳴的權勢壓倒朝廷內外官員,藩鎮的將領與主帥大多出于神策軍,尚書省、中書省與門下省中職務尊貴、掌握樞要的官員也有出于宦官門下的了。
[10]宣武節度使李萬榮病風,昏不知事,霍仙鳴薦宣武押牙劉沐可委軍政。辛巳,以沐為行軍司馬。
[10]宣武節度使李萬榮中風,神志昏迷,不曉事務,霍仙鳴推薦宣武押牙劉沐可以委以軍中大政。辛巳(二十二日),德宗任命劉沐為行軍司馬。
[11]宣歙觀察使劉贊卒。
[11]宣歙觀察使劉贊去世。
初,上以奉天窘乏,故還宮以來,尤專意聚斂,藩鎮多以進奉市恩,皆云“稅外方圓”,亦云“用度羨馀”,其實或割留常賦,或增斂百姓,或減刻利祿,或販鬻蔬果,往往私自入,所進才什一二。李兼在江西有月進,韋皋在西川有日進。其后常州刺史濟源裴肅以進奉遷浙東觀察使,刺史進奉自肅始。及劉贊卒,判官嚴綬掌留務,竭府庫以進奉,征為刑部員外郎,幕僚進奉自綬始。綬,蜀人也。
當初,德宗因在奉天時財政窘迫困乏,所以自從回到官廷以來,尤其注意搜刮財貨。許多藩鎮憑著進獻貢物來換取德宗的恩寵,貢物都稱作“稅外方圓”,也稱作“用度羨余”,實際上有的是從固定稅收中分割出一部分留下來,有的對百姓增加征稅的數額,有的削減官吏的俸祿,有的販賣蔬菜瓜果,經常是藩鎮官員中飽私,真正能夠進獻上去的只有十分之一二。李兼在江西每月都要進獻貢物,韋皋在西川每天都要進獻貢物。后來,常州刺史濟源人裴肅憑著進獻貢物被升任為浙東觀察使,刺史進獻貢物便是由裴肅開始的。及至劉贊去世,判官嚴綬掌管留后事務,竭盡庫存來進獻貢物,被征召為刑部員外郎,幕僚進貢物便是由嚴綬開始的。嚴綬是蜀地人。
[12]李萬榮疾病,其子為兵馬使。甲申,集諸將責李湛、伊婁說、張丕以不憂軍事,斥之外縣。上遣中使第五守進至汴州,宣慰始畢,軍士十余人呼曰:“兵馬使勤勞無賞;劉沐何人,為行軍司馬!”沐懼,陽中風,舁出。軍士又呼曰:“倉官劉叔何給納有奸。”殺而食之。又欲斫守進,止之。又殺伊婁說、張丕。都虞候匡城鄧惟恭與萬榮鄉里相善,萬榮常委以腹心,亦倚之。至是,惟恭與監軍俱文珍謀,執,送京師。秋,七月,乙未,以東都留守董晉同平章事,兼宣武節度使,以萬榮為太子少保,貶虔州司馬。丙申,萬榮薨。
[12]李萬榮得了重病,他的兒子李擔任兵馬使的職務。甲申(二十五日),李召集各將領,指責李湛、伊婁說、張丕不關心軍中事務,將他們擯斥到外縣去了。德宗派遣中使第五守進來到汴州,他才將撫慰的詔旨宣布完畢,便有十多個軍士大聲喊道:“兵馬使辛勤勞苦,但沒有獎賞。劉沐是什么人物,竟讓他擔任行軍司馬!”劉沐害怕,佯裝中風,被抬了出來。軍士又大聲喊道:“倉官劉叔何供應出納時使用了不正當的手段!”大家將他殺死,分吃他的肉。軍士們還準備砍死第五守進,李制止了他們。李又殺掉伊婁說和張丕。都虞候匡城人鄧惟恭與李萬榮是同鄉,又相互友好,李萬榮經常把他當親信看待,李也依仗著他。至此,鄧惟恭與監軍俱文珍策劃,捉住李,將他送往京城。秋季,七月,乙未(初六),德宗任命東都留守董晉同平章事,兼宣武節度使,任命李萬榮為太子少保,將李貶為虔州司馬。丙申(初七),李萬榮去世。
鄧惟恭既執李,遂權軍事,自謂當代萬榮,不遣人迎董晉。晉既受詔,即與從十余人赴鎮,不用兵衛。至鄭州,迎者不至,鄭州人為晉懼,或勸晉且留觀變。有自汴州出者,言于晉曰:“不可入。”晉不對,遂行。惟恭以晉來之速,不及謀;晉去城十馀里,惟恭乃帥諸將出迎。晉命惟恭勿下馬,氣色甚和,惟恭差自安。既入,仍委惟恭以軍政。
鄧惟恭捉住李以后,于是代理軍中事務,自認為應該代替李萬榮的職務,不肯派人迎接董晉。董晉接受詔命以后,立即與十多個隨從人員前往汴州,也不帶人馬護衛。來到鄭州時,沒有人前來迎接。鄭州人都替董晉擔心,有的還勸董晉留下來,觀看事態的發展變化。有一個來自汴州的人對董晉說:“你不能進汴州城。”董晉不作回答,便上路了。由于董晉來得太快,鄧惟恭來不及商議對策。在董晉來到距汴州城十多里地時,鄧惟恭才率領各將領出城迎接。董晉讓鄧惟恭不必下馬,臉色相當平和,鄧惟恭自覺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進城以后,董晉依然將軍中大政交給鄧惟恭處理。
初,劉玄佐增汴州兵至十萬,遇之厚,李萬榮、鄧惟恭每加厚焉。士卒驕,不能御,乃置腹心之士,幕于公庭廡下,挾弓執劍以備之,時榮賜酒肉。晉至之明日,悉罷之。
當初,劉玄佐將汴州士兵增加到十萬人,以優厚的給養對待他們,李萬榮與鄧惟恭往往還要增加給養,致使士兵驕縱,不能控制,只好安排親信將士,在官署的走廊里扎下帳篷,帶著弓,握著劍,以便防備驕兵,還要不時用酒肉獎賞慰勞他們。董晉來到的第二天,將駐扎在官署走廊里的將士全數撤除了。
[13]戊戌,韓王迥薨。
[13]戊戌(初九),韓王李迥去世。
[14]壬子,詔以宣武將士鄧惟恭等有執送李功,各遷官賜錢;其為所脅,邀逼制使者,皆勿問。
[14]壬子(二十三日),詔書認為宣武將士鄧惟恭等人立下捉送李的功勞,各自給與提升官職,頒賜賞錢。對那些受李脅迫,阻截威逼德宗所派使者的人們,一概不加追究。
[15]八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15]八月,乙未朔(初一),出現日食。
[16]己巳,以田季安為魏博節度使。
[16]己巳(疑誤),德宗任命田季安為魏博節度使。
[17]丙子,以汝州刺史陸長源為宣武行軍司馬。朝議以董晉柔仁多可,恐不能集事,故以長源佐之。長源性剛刻,多更張舊事;晉初皆許之,案成則命且罷,由是軍中得安。
[17]丙子(疑誤),德宗任命汝州刺史陸長源為宣武行軍司馬。朝中的議論認為董晉柔弱仁厚,有求必應,恐怕難以把事情辦好,因此派陸長源佐助他。陸長源生性剛強苛刻,往往改變慣例,董晉開始時全答應了他,結論判定出來以后,卻命令姑且罷除。由此,軍中將士得以安定下來。
[18]丙戌,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憬薨。
[18]丙戌(疑誤),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憬去世。
[19]初,上不欲生代節度使,常自擇行軍司馬以為儲帥。李景略為河東行軍司馬,李說忌之。回鶻梅錄入貢,過太原,說與之宴,梅錄爭坐次,說不能遏。景略叱之,梅錄識其聲,趨前拜之曰:“非豐州李端公邪!”又拜,遂就下坐。座中皆屬目于景略。說益不平,乃厚賂中尉竇文場,使去之。會有傳回鶻將入寇者,上憂之,以豐州當虜沖,擇可守者;文場因薦景略。九月,甲午,以景略為豐州都防御使。窮邊氣寒,土瘠民貧,景略以勤儉帥眾,二歲之后,儲備完實,雄于北邊。
[19]當初,德宗不打算在節度使生前便取代他們,經常親自選任行軍司馬,作為副帥。李景略擔任河東行軍司馬,李說忌妒他。回鶻的梅錄入京進貢,經過太原,李說設宴接待,梅錄爭入坐的順序,李說不能遏制。李景略喝斥梅錄,梅錄尚能辨別他的聲音,便快步上前向他跪拜說:“莫不是豐州的李侍御嗎!”梅錄又一次跪拜以后,才在下首的座位上坐下來,就座的人們都歸心于李景略。李說愈發憤郁不滿,便以豐厚的物品賄賂中尉竇文場,讓竇文場將他調離。適逢有人傳說回鶻將要前來侵擾,德宗憂慮此事,因豐州地當回鶻前來的要沖之地,便選拔可以守衛豐州的人選,竇文場趁機推薦了李景略。九月,甲午(初六),皇帝任命李景略為豐州都防御使。荒遠的邊疆地區天氣寒冷,土地瘠薄,人民貧困,李景略以勤儉的作風給大家的做出表率,兩年以后,器械完備,糧倉充實,豐州在北部邊境上雄強起來了。
[20]盧邁得風疾,庚子,賈耽私忌,宰相絕班,上遣中使召主書承旨。
[20]盧邁得了風疾,庚子(十二日),賈耽趕上親人的忌日,宰相無人值班,德宗派遣中使召來主書承接詔旨。
[21]丙午,戶部尚書、判度支裴延齡卒;中外相賀,上獨悼惜之。
[21]丙午(十八日),戶部尚書、判度支裴延齡去世,朝廷內外相互慶賀,只有德宗悼念憐惜他。
[22]壬子,吐蕃寇慶州。
[22]壬子(二十四日),吐蕃侵犯慶州。
[23]冬,十月,甲戌,以諫議大夫崔損、給事中趙宗儒并同平章事。損,玄之弟孫也,嘗為裴延齡所薦,故用之。
[23]冬季,十月,甲戌(十七日),德宗任命諫議大夫崔損、給事中趙宗儒一并同平章事。崔損是崔玄弟弟的孫子,曾經得到裴延齡的推薦,所以德宗才起用他。
[24]十一月,乙未,以右補闕韋渠牟為左諫議大夫。上自陸贄貶官,尤不任宰相,自御史、刺史、縣令以上皆自選用,中書行文書而已。然深居禁中,所取信者裴延齡、李齊運、戶部郎中王紹、司農卿李實、翰林學士韋執誼及渠牟,皆權傾宰相,趨附盈門。紹謹密無損益;實狡險掊克;執誼以文章與上唱和,年二十余,自右拾遺召入翰林;渠牟形神躁,尤為上所親狎,上每對執政,漏不過三刻,渠牟奏事率至六刻,語笑款狎往往聞外;所薦引咸不次遷擢,率皆庸鄙之士。
[24]十一月,乙未(初八),德宗任命右補闕韋渠牟為左諫議大夫。自從陸贄貶官以來,德宗尤其不肯信任宰相,對御史、刺史、縣令以上的官員,都是親自選拔任用,中書省只是收發文書罷了。然而,德宗住在深宮之中,取得德宗信任的人裴延齡、李齊運、戶部郎中王紹、司農卿李實、翰林學士韋執誼以及韋渠牟,都是權勢壓倒宰相,趨炎附勢的人擠滿家門。王紹恭謹縝密,不改成法。李實狡黠陰險,搜刮民財。韋執誼以文章與德宗相互唱和,年僅二十有余,便由右拾遺被征召進入翰林院。韋渠牟的形貌神態輕薄浮躁,但尤為德宗親昵,德宗每次與主持政務的官員談話,漏壺的刻符不會超過三刻時間,而韋渠牟奏陳事情一般長達六刻時間,親昵的說笑聲常常可以從外邊聽到,他推薦的人都不拘等次地得到提拔,而他們大都是些庸俗鄙陋的人。
[25]宣武都虞候鄧惟恭內不自安,潛結將士二百余人謀作亂;事覺,董晉悉捕斬其黨,械惟恭送京師。己未,詔免死,汀州安置。
[25]宣武都虞候鄧惟恭內心感到不安,便暗中結納了將士二百多人,謀劃發起變亂。事情被察覺以后,董晉全部逮捕并殺掉了他的同伙,將鄧惟恭加上枷鎖,送往京城。己未(疑誤),德宗下詔命免除鄧惟恭一死,流放到汀州。
十三年(丁丑、797)
十三年(丁丑、公元797年)
[1]春,正月,壬寅,吐蕃遣使請和親;上以吐蕃數負約,不許。
[1]春季,正月,壬寅(十五日),吐蕃派遣使者請求和好,由于吐蕃屢次背棄和約,德宗不肯答應。
[2]上以方渠、合道、木波皆吐蕃要路,欲城之,使問寧節度使楊朝晟:“須幾何兵?”對曰:“寧兵足以城之,不煩他道。”上復使問之曰:“城鹽州,用兵七萬,僅能集事。今三城尤逼虜境,兵當倍之,事更相反,何也?”對曰:“城鹽州之眾,虜皆知之。今發本鎮兵,不旬日至塞下,出其不意而城之,虜謂吾眾亦不減七萬,其眾未集,不敢輕來犯我。不過三旬,吾城已畢,留兵戍之,虜雖至,無能為也。城旁草盡,不能久留,虜退則運芻糧以實之,此萬全之策也。若大集諸道兵,逾月始至,虜亦集眾而來,與我爭戰,勝負未可知,何暇筑城哉!”上從之。二月,朝晟分軍為三,各筑一城。軍吏曰:“方渠無井,不可屯軍。”判官孟子周曰:“方渠承平之時,居人成市,無井何以聚人乎!”命浚眢井,果得甘泉。三月,三城成。夏,四月,庚申,楊朝晟軍還至馬嶺,吐蕃始出兵追之,相拒數日而去。朝晟遂城馬嶺而還,開地三百里,皆如其素。
[2]由于方渠、合道、木波都是吐蕃的交通要道,德宗準備在那里筑城,便讓人詢問寧節度使楊朝晟需要多少兵馬,楊朝晟回答說:“寧的兵馬足夠筑城的了,不必煩勞其他道了。”德宗又讓人問他說:“以往修筑鹽州城,用了七萬兵馬,才剛剛能夠成就事功。如今方渠、合道、木波三城離吐蕃的疆境更為迫近,需要的人馬自當是加倍的了,事情反而相反,這是為什么呢?”楊朝晟回答說:“修筑鹽州城的人馬,吐蕃完全清楚。現在我們卻是征調本鎮的兵馬,不超過十天,就能趕到邊境,出其不意地修筑三城。吐蕃以為我軍人數不會少于七萬,他們的人眾未能集中,便不敢輕易前來侵犯我軍。不超過三十天時間,我們將三城修筑完畢,留下兵馬戍守在那里,即使吐蕃來了,也沒有辦法了。待三城旁邊的野草被吃光以后,吐蕃便無法久留了。吐蕃撤退以后,我們便運送糧草充實三城,這才是萬全之策哩。如果大規模地集結各道兵馬,一個多月以后才能趕到,但吐蕃也會集結人眾前來,與我們交戰爭鋒,連誰勝誰敗都無從知道,哪里還有時間修筑三城呢!”德宗聽從了他的建議。二月,楊朝晟將軍隊為成三部分,各自修筑一座城。軍吏說:“方渠沒有水井,不能屯駐軍隊。”判官孟子周說:“在國家太平時,來方渠定居的人形成了街市,如果沒有水井,怎么能夠使人口聚集在這里呢?”于是,他命令人們疏浚廢井,果然得到甘美的井泉。三月,三城修筑成功。夏季,四月,庚申(初五),楊朝晟的軍隊回到馬嶺縣,吐蕃這才發兵追趕楊朝晟,與楊朝晟對抗了好幾天,才撤兵離去。于是,楊朝晟修筑馬嶺城后率軍返回,開辟土地三百里,事情完全像他預先所說的那樣。
[3]庚午,義成節度使李復薨。庚辰,以陜虢觀察使姚南仲為義成節度使。監軍薛盈珍方大會,聞之,言曰:“姚大夫書生,豈將才也!”判官盧坦私謂人曰:“姚大夫外雖柔,中甚剛,監軍侵之,必不受。軍府之禍,自此始矣,吾恐為所留。”遂自他道潛去。南仲果以牒請之,不遇,得免。既而盈珍與南仲有隙,幕府多以罪貶,有死者。
[3]庚午(十五日),義成節度使李復去世。庚辰(二十五日),德宗任命陜虢觀察使姚南仲為義成節度使。監軍薛盈珍正在聚眾議事,聽說此事以后便說:“姚大夫是一個讀書人,哪能算是將才呢!”判官盧坦私下對人說:“雖然姚大夫表面上是柔弱的。但骨子里卻是很剛強的。如果監軍侵犯他,他肯定不能接受,軍府的禍患,從此便要開始了,我擔心的是會被他留下來。”于是他由別的路徑暗中離去。姚南仲果然發了公文請他,由于沒有遇到,他才得以不受征召。不久,薛盈珍與姚南仲結下嫌隙,幕府人員多半因罪受到貶黜,有的人便因此而死去了。
[4]吐蕃贊普乞立贊卒,子足之煎立。
[4]吐蕃贊普乞立贊去世,他的兒子足之煎即位。
[5]六月,壬午,韋皋奏吐蕃入寇,州刺史曹高仕破之于臺登城下。
[5]六月,壬午(二十八日),韋皋奏稱吐蕃前來侵犯,州刺史曹高仕在臺登城下打敗了他們。
[6]光祿少卿同正張茂宗,茂昭之弟也,許尚義章公主;未成婚,茂宗母卒,遺表請終嘉禮,上許之。秋,八月,癸酉,起夏茂宗左衛將軍同正。左拾遺義興蔣上疏諫,以為:“兵革之急,古有墨衰從事者,未聞駙馬起復尚主也。”上遣中使諭之,不止,乃特召對于延英,謂曰:“人間多借吉成婚者,卿何執此之堅?”對曰:“婚姻、喪紀,人之大倫,吉兇不可瀆也。委巷之家,不知禮教,其女孤貧無恃,或有借吉從人,未聞男子借吉娶婦者也。”太常博士韋彤、裴堪復上疏諫;上不悅,命趣下嫁之期,辛巳,成婚。
[6]光祿少卿同正張茂宗,是張茂昭的弟弟,已定下與義章公主婚配,但在沒有成婚以前,張茂宗的母親去世了。她在死前留下表章請求讓兒子完成婚禮,德宗答應了她的要求。秋季,八月,癸酉(二十日),在服喪未滿的情況下,德宗起用張茂宗為左衛將軍同正。左拾遺義興人蔣上疏規勸,認為:“在戰事急迫時,古時候曾有過身穿黑色麻布喪服便處理事務的先例,但是沒有聽說過在喪服未滿之前就起用駙馬迎娶公主的事情。”德宗派遣中使開導他,他仍然不肯停止議論,于是德宗特別召他到延英殿談話,對他說:“民間往往有在服喪期間完婚的事例,你為什么如此頑固地堅持反對呢?“蔣回答說:“婚姻與喪事,是人們的根本性的倫理,對于吉兇是不可輕慢的。陋巷中的人家,不懂得禮儀教化,那些幼年喪親人、貧困無依的女子,或許有人在服喪期內嫁人,沒聽說過男子在服喪期內娶妻的事情。”太常博士韋彤、裴堪又上疏進諫,德宗心中不快,讓人催促趕緊定下公主下嫁的日期,辛巳(二十八日),張茂宗與義章公主完婚。
[7]九月,己丑,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盧邁以病罷為太子賓客。
[7]九月,己丑(初七),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盧邁因病被罷黜為太子賓客。
[8]冬,十月,淮西節度使吳少誠擅開刀溝入汝,上遣中使諭止之,不從。命兵部郎中盧群往詰之,少誠曰:“開此水,大利于人。”群曰:“君令臣行,雖利,人臣敢專乎!公承天子之令而不從,何以使下吏從公之令乎!”少誠遽為之罷役。
[8]冬季,十月,淮西節度使吳少誠擅自開通刀溝,引入汝水,德宗派遣中使宣旨制止他,他不肯聽從。德宗命令兵部郎中盧群前去責問他,吳少誠說:“開通這一河流,對百姓非常有利。”盧群說:“君主下令,臣下行令。即使開河有利,做臣下的便敢專斷了嗎!你接到天子的命令卻不肯聽從,又怎么能夠讓下邊的官吏聽從你的命令呢?”于是吳少誠連忙將開河之役停止下來了。
[9]十二月,徐州節度使張建封入朝。先是,宮中市外間物,令官吏主之,隨給其直。比歲以宦者為使,謂之宮市,抑買人物,稍不如本估。其后不復行文書,置白望數百人于兩市及要鬧坊曲,閱人所賣物,但稱宮市,則斂手付與,真偽不復可辯,無敢問所從來及論價之高下者,率用直百錢物買人直數千物,多以紅紫染故衣、敗繒,尺寸裂而給之,仍索進奉門戶及腳價錢。人將物詣市,至有空手而歸者,名為宮市,其實奪之。商賈有良貨,皆深匿之;每敕使出,雖沽漿、賣餅者皆撤業閉門。嘗有農夫以驢負柴,宦者稱宮市取之,與絹數尺,又就索門戶,仍邀驢送柴至內。農夫啼泣,以所得絹與之。不肯受,曰,“須得爾驢。”農夫曰:“我有父母妻子,待此然后食。今以柴與汝,不取直而歸,汝尚不肯,我有死而已。”遂毆宦者。街吏擒以聞,詔黜宦者,賜農夫絹十匹。然宮市亦不為之改,諫官御史數諫,不聽。建封入朝,具奏之,上頗嘉納;以問戶部侍郎判度支蘇弁,弁希宦者意,對曰:“京師游手萬家,無土著生業,仰宮市取給。”上信之,故凡言宮市者皆不聽。
[9]十二月,徐州節度使張建封入京朝見。在此之前,宮廷中購買外面的物品,命令官吏主持其事,隨時付給購物的價錢。近年以來,任命宦官為使者,稱作宮市,低價購買人們的物品,逐漸與本來的價值不相符合了。在此以后,不再行使文書,宦官在長安東、西兩市以及地當要沖、繁華熱鬧的城坊曲巷安排了好幾百個四處張望,白白取人物品的人們,被稱作“白望”。“白望”到處察看人們出賣的物品,只要自稱是宮市,人們便只好把物品拱手交付給他們。人們不再能夠分辨真假,也沒有人敢詢問他們的由來和講論價錢的高低。他們一般是用價值一百錢的物品換取人們價值好幾千錢的物品,經常用染上紅色、紫色的陳舊的衣服和變壞的絲帛,按照尺寸撕下來付給賣主,還要勒索所謂進奉門戶錢和腳價錢。人們帶著物品到市場上去,甚至有空著手回家的人。他們名義上叫做宮市,實際上卻是向人奪取。如果商人有上好的貨物,便都暗中隱藏起來。每當宮廷使者出來時,即使是賣湯水面餅的人家,也都停止營業,關閉門戶。曾經有一個農夫,用驢馱著木柴來賣,宦官自稱宮市,拿走他的木柴,給了他幾尺絹,又就地索取進奉門戶錢,還要求用驢將木柴送到內廷去。農夫哭了,把得到的絹又給了宦官,宦官不肯接受,說:“必須得到你的這匹驢才行。”農夫說:“我家有父母、妻子、兒女,要靠它嫌錢糊口。現在我把木柴給了你,不向你要價錢就往回走了,而你還是不肯放我,我也只有和你拼了!”于是農夫毆打了宦官,街使的屬吏捉住他上報,德宗頒詔將宦官廢免,賜給農夫十匹絹。然而,宮市并不因此而改變,諫官與御史們屢次規諫,德宗都不肯聽從。張建封入朝以后,將宮市的事情條陳奏上,德宗很是嘉許他,也想采納他的意見。德宗又就此事詢問戶部侍郎、判度支蘇弁的意見,蘇弁迎合宦官的意旨,便回答說:“京城中空手閑蕩的人們有萬家之多,都沒有一定的住所和職業,就靠著宮市獲取供給。”德宗相信了他的話,所以對所有指責宮市的話,全聽不進去了。
十四年(戊寅、798)
十四年(戊寅,公元798年)
[1]春,二月,乙亥,名申、光、蔡軍曰彰義。
[1]春季,二月,乙亥(二十四日),朝廷將申、光、蔡軍命名為彰義軍。
[2]夏,閏五月,庚申,以神策行營節度使韓全義為夏、綏、銀、宥節度使。全義時屯長武城,詔帥其眾赴鎮。士卒以夏州磧鹵,又盛夏,不樂徙居;辛酉,軍亂,殺大將王棲巖,全義逾城走。都虞候高崇文誅首亂者,眾然后定。崇文,幽州人也。丙子,以崇文為長武城都知兵馬使,不降敕,令中使口宣授之。
[2]夏季,閏五月,庚申(十一日),德宗任命神策行營節度使韓全義為夏、綏、銀、宥四州節度使。當時,韓全義在長武城屯駐,德宗頒詔命令他率領部眾前去就任。由于夏州是沙磧鹽鹵之地,又值盛夏天氣,士兵們不愿意遷徙到那里居住。辛酉(十二日),軍隊發生嘩變,殺死大將王棲巖,韓全義翻越城墻逃走。都虞候高崇文誅殺了帶頭嘩變的人,此后大家才安定下來。高崇文是幽州人。丙子(二十七日),德宗任命高崇文為長武城都知兵馬使,不頒發敕書,而是讓中使口頭宣布授與此職。
[3]秋,七月,壬申,給事中、同平章事趙宗儒罷為右庶子,以工部侍郎鄭馀慶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3]秋季,七月,壬申(二十五日),德宗將給事中、同平章事趙宗儒罷黜為右庶子,任命工部侍郎鄭馀慶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4]八月,初置左、右神策統軍。時禁軍戍邊,稟賜優厚,諸將多請遙隸神策軍,稱行營,皆統于中尉,其軍遂至十五萬人。
[4]八月,最初設置左、右神策軍統軍。當時,禁衛親軍戍守邊疆,待遇優越而豐厚,各將領往往請求遙遙隸屬于神策軍,號稱神策軍行營,一概歸中尉統領,于是神策軍達到十五萬人之多。
[5]京兆尹吳湊屢言宮市之弊。宦者言湊屢奏宮市,皆右金吾都知趙洽、田秀巖之謀也;丙午,洽、秀巖坐流天德軍。
[5]京兆尹吳湊屢次談到宮市的弊病,宦官說吳湊屢次奏陳宮市,完全出于右金吾都知趙洽與田秀巖的謀劃。丙午(二十九日),趙洽與田秀巖獲罪,被流放天德軍。
[6]九月,丙申,以陜虢觀察使于為山南東道節度使。
[6]九月,丙申(疑誤),德宗任命陜虢觀察使于為山南東道節度使。
[7]丁卯,杞王薨。
[7]丁卯(二十一日),杞王李去世。
[8]彰武節度使吳少誠遣兵掠壽州霍山,殺鎮遏使謝詳,侵地五十馀里,置兵鎮守。
[8]彰武節度使吳少誠派兵虜掠壽州霍山縣,殺了鎮遏使謝詳,侵占土地五十多里,設置兵馬在此處鎮守。
[9]大學生薛約師事司業陽城,坐言事,徙連州;城送之郊外。上以城黨罪人,己巳,左遷城道州刺史。城治民如治家,州之賦稅不登,觀察使數加誚讓,城自署其考曰:“撫字心勞,征科政拙,考下下。”觀察使遣判官督其賦,至州,城先自囚于獄。判官大驚,馳入,謁城于獄曰:“使君何罪!某奉命來候安否耳。”留一二日未去,城不復歸;館門外有故門扇橫地,城晝夜坐臥其上,判官不自安,辭去。其后又遣他判官往按之,他判官載妻子中道逸去。
[9]太學生薛約以師長之禮對待國子司業陽城,因言事獲罪,遷徙連州,陽城把他送到郊野以外。德宗認為陽城與有罪之人結黨,己巳(二十三日),將陽城降職為道州刺史。陽城治理百姓如同治理家人一般,州中的賦稅收不上來,觀察使有好幾次加以譴責,于是陽城自行題寫他的任官考核成績道:“撫養愛護百姓,心神為之榮瘁,征收科派的政績低劣,考核成績下下。”觀察使派遣判官督促他征稅,判官來到道州時,陽城事先已經將自己囚禁在監獄中了。判官大驚,急奔進去,在監獄中謁見陽城說:“您有什么罪過!我是接受命令前來問候您安康的啊。”判官逗留了一兩天還沒有離去,陽城便不回家。判官下榻的館舍門外有一塊舊門扇橫放在地上,陽城就日夜坐臥在門扇上,判官感到不安,便辭別而去了。此后,觀察使又派遣另外一個判官前往按察陽城,這個判官卻乘車載著妻子兒女在中途逃跑了。
[10]冬,十月,丁酉,通王諶薨。
[10]冬季,十月,丁酉(二十一日),通王李諶去世。
[11]庚子,夏州節度使韓全義奏破吐蕃于鹽州西北。
[11]庚子(二十四日),夏州刺史韓全義奏稱在鹽州西北處打敗吐蕃。
[12]明州鎮將栗殺刺史盧云,誘山越作亂,攻陷浙東州縣。
[12]明州鎮將栗殺掉刺史盧云,誘使山越人發起變亂,攻陷了浙東的州縣。
十五年(己卯、799)
十五年(己卯,公元799年)
[1]春,正月,甲寅,雅王逸薨。
[1]春季,正月,甲寅(初九),雅王李逸去世。
[2]二月,丁丑,宣武節度使董晉薨;乙酉,以其行軍司馬陸長源為節度使。長源性刻急,恃才傲物。判官孟叔度,輕佻淫縱,好慢侮將士,軍中皆惡之。董晉薨,長源知留后,揚言曰:“將士弛慢日久,當以法齊之耳!”眾皆懼。或勸之發財以勞軍,長源曰:“我豈河北賊,以錢買健兒求節邪!”故事,主帥薨,給軍士布以制服,長源命給其直;叔度高鹽直,下布直,人不過得鹽三二斤。軍中怨怒,長源亦不為之備。是日,軍士作亂,殺長源、叔度,臠食之,立盡。監軍俱文珍以宋州刺史劉逸準久為宣武大將,得眾心,密書召之;逸準引兵徑入汴州,亂眾乃定。
[2]二月,丁丑(初三),宣武節度使董晉去世。乙酉(十一日),德宗任命宣武的行軍司馬陸長源為節度使。陸長源性情刻薄急躁,自負其才,傲視于人。判官孟叔度行為不夠穩重,淫邪放縱,喜歡輕視侮辱將士,軍中將士都憎惡他。董晉去世時,陸長源執掌留后事務,夸大其辭地說:“將士們松懈怠慢的時間已經很久了,應當用法令來整治!”大家都很害怕。有人勸說他散發財物慰勞全軍,陸長源說:“我怎能像河北的賊帥那樣,拿錢收買士兵向朝廷邀求封拜節度使呢!”根據慣例,主帥去世,應該發給將士一些布匹,以作喪服之用,陸長源命令發給價值相應的物品。孟叔度抬高鹽的價錢,壓低布的價錢,人們得到的鹽不超過兩三斤。軍中將士既怨恨,又惱怒,但陸長源也沒有因此而作好防備。就在這一天,將士們發起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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