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资源站www国产在线资源,国产偷窥熟妇高潮呻吟,潮湿的心动漫在线观看免费未删减,欧美日韩国产成人精品

唐詩 宋詞 元曲 近代詩 文言文 寫景的古詩 論語 詩經(jīng) 孫子兵法 愛國的詩句 李白 杜甫
當前位置:查字典>>名著閱讀>>這里的黎明靜悄悄>>第五章

第五章

  第五章
  尖厲的剎車聲劃破了黑夜的沉寂。蓄著兩撇小胡子的司機從駕駛倉里伸出腦袋,借著汽車的大燈,他看清楚擋在車前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兵,馬上快活地喊道:“要搭車嗎,美人?”

  麗達急步走到司機面前:“波奇諾克?”

  司機一歪腦袋:“上來吧。”

  除了笑呵呵的司機以外,駕駛倉里還坐著一個靦腆的小伙子,穿著一身嶄新的軍裝,上衣前胸掛著一枚亮晶晶的軍功章。他沖麗達笑了笑,然后一聲不吭地盯著車窗外黑黝黝的叢林。

  司機是個饒舌的年輕小伙,對搭載漂亮女兵顯然很高興,忙不迭地和麗達說話:“我差不多每三天就要去一趟波奇諾克,居民大部分都疏散了,您去前線司令部?”

  “執(zhí)行任務。”麗達輕聲說。

  “是啊,不會去探親戚的。”

  麗達轉(zhuǎn)過臉,望著窗外,輕聲說:“沒有人會在戰(zhàn)爭期間去探望親人。”

  “我們就不一樣了。”司機得意洋洋地說道。

  “你們?”

  “猜得出來嗎?”司機抖了抖身上整齊的軍裝。

  麗達搖搖頭。

  “給你一點提示,比如說,這一身新軍裝?”

  麗達還是搖搖頭。

  “新的皮靴。”司機捅了捅身邊那個靦腆的士兵,士兵老老實實抬起了腳,讓麗達看著自己腳上的新皮靴。

  “去接受檢閱?”

  司機搖了搖頭:“他是英雄,一個人干掉了德國人五輛坦克。”

  麗達重新又打量起身邊這個年輕的士兵。他更加害羞了,簡直要把自己的腦袋塞進衣服領(lǐng)子里去。

  “去做報告,告訴人們你是怎樣消滅德國人的坦克?”麗達猜測著。

  “到波奇諾克之前,恐怕猜不出一個字兒。讓我告訴你,結(jié)婚!”

  見麗達像預料中那樣驚訝,司機愈發(fā)得意地繼續(xù)說:“方面軍司令官親自批準這個英雄回家完婚。”

  這個消息讓麗達突然興奮起來,她用力點著頭,一向裝滿了憂郁的眼睛居然煥發(fā)出異樣的光彩。

  “在給他授勛的時候,司令員同志悄悄地問他:你有什么要求?英雄說,他想結(jié)婚。司令員沒有馬上回答他,想了想說:是啊,是啊,我們的英雄怎么能沒有人愛,沒有人愿意嫁給他呢,去吧。”

  “多好的大叔啊。”麗達思忖著,陷入了自己和奧夏寧的那段往事。

  教室的下課鈴聲響過,一個男同學拿著一摞信推門進來。同學們立刻蜂擁而上,爭著詢問是否有自己的家信。

  麗達想站起來,又怕別人開自己的玩笑,索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同學們搶信的熱鬧場面。信一封封讓歡笑的人奪走了,麗達多少有些失望。突然,她看見男同學手里拿著一封信,正沖著自己微笑:“上尉?”

  麗達迫不及待地上前搶過信。看著信封上熟悉的字跡,她突然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風似地跑出教室。她沖進寢室,小心翼翼地拆開了信封,貪婪地念著奧夏寧寫的每個字。

  “最近邊境上不太平靜,以后會不會再有假期很難說。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們應該馬上結(jié)婚,我請了兩天的假,兩天里我們必須把一切手緒辦完。”

  麗達看看小桌上的鬧鐘,已經(jīng)是下午6點鐘了。她捂著自己驚魂未定的心房,不知道該干點什么。她去倒水,打開壺蓋,卻忘了把水倒進茶杯,就端著空杯子走回自己的床前。她想挑一件漂亮的衣服換上,卻怎么也挑不出一件順眼的衣服。她索性丟開被翻得亂糟糟的衣服,對著鏡子,端詳自己被幸福燒得通紅的臉,突然,她哭了起來。

  麗達最要好的女同學瑪莎推門進來,看見她在哭,忙擔心地問她怎么了。麗達停止了哭泣,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他要來和我結(jié)婚。”

  瑪莎高興地跳了起來:“你是我們班第一個結(jié)婚的同學,而且還是一個邊防軍軍官,上尉。”

  “可這對我太突然了。”

  “你想嫁給他嗎?”

  麗達猶豫著,須臾,她點點頭。

  “你愛他嗎?”

  “嗯。”

  “那不就成了。”

  “可……”

  “算了,什么也別說了,你也不能穿這件衣服去結(jié)婚啊。”

  “可我不知道該穿哪件?”麗達心慌意亂地說。

  瑪莎一邊手忙腳亂地為她挑選衣服,一邊問:“他什么時候到啊?”

  “啊?”麗達慌亂中又拿起信看了一遍:“4點,下午。”

  “壞了,那他不是早就到了嗎?”

  麗達這才意識到奧夏寧早已經(jīng)到了這個城市。她再也顧不了別的,跳起來拿過瑪莎挑出來的一條布拉吉,胡亂地穿在身上,嘴里一個勁兒亂嚷嚷:“快點,快點,我們晚了。”

  瑪莎拍拍慌里慌張的麗達,叮囑道:“鎮(zhèn)靜一點。”

  “行嗎?你看?”麗達不放心地攏了攏頭發(fā),又讓女友檢查一下自己的裝束。天呀,她還是更像個女學生,而不是準備結(jié)婚的新娘子。她忽然緊張地對瑪莎說:“你不要跟著我去。”

  “那怎么成,你還沒有伴娘呢。”

  “不。”麗達固執(zhí)地說。

  “你上哪兒找他去?”

  女友的話提醒了麗達,她發(fā)愁地坐下來,盯著鬧鐘說:“他早已經(jīng)離開車站了。”

  突然,門被輕輕地敲響。瑪莎打開門,奧夏寧一身嶄新的戎裝出現(xiàn)在門口。麗達發(fā)瘋般沖了上去,投進奧夏寧迫不及待張開的雙臂。他們旁若無人地擁抱在一起,長久地親吻著彼此。瑪莎見狀,不好意思地退了出去。

  奧夏寧把麗達帶到了百貨商店。他用手緊緊拉著麗達,急匆匆走到衣服柜臺。看著琳瑯滿目的衣服和裙子,兩個缺乏經(jīng)驗的人都沒有了主意。

  售貨員走過來:“誰穿的?”

  奧夏寧指著麗達:“她。”

  “您要在什么場合下穿?”

  “結(jié)婚。”奧夏寧迫不及待地說。

  “恭喜你們。”售貨員微笑著從衣架上拿下一款素潔又高雅的套裙。

  城市的夜晚,華燈初上。麗達穿著新裙子,像真正的未婚妻那樣和奧夏寧相依相偎,漫步在街頭。

  “我送你回學校。”

  麗達點點頭。兩個人登上了有軌電車。他們始終手拉著手,含情脈脈地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神情間充滿了戀戀不舍。就在到站的時候,麗達側(cè)過頭去,對上尉悄悄說:“我送你回軍營招待所?”

  奧夏寧欣喜地點點頭。

  那天他們簡直瘋狂了,誰也舍不得離開誰。兩個人就這樣在電車上來來回回地坐著,既沒在學校下,也沒在軍營招待所下。他們反反復復地約定明天一早由奧夏寧來接麗達,然后到婚姻登記處結(jié)婚。可是到了學校還是沒有舍得下車。

  電車響著鈴鐺,慢慢悠悠地行駛著。車上已經(jīng)沒有其他乘客了,售票員也在打盹。麗達和奧夏寧擁坐在電車最后一排座位上,相互望著對方,似乎一切幸福都在這無言的注視中。

  電車駛進總站的車庫,停下。車內(nèi)的燈光熄滅了,黑暗中,售票員打了一個哈欠,從座位上站起來,慢吞吞地走下車。她沒有留意到麗達和奧夏寧。

  車門關(guān)上了,電車里一片寂靜。

  麗達無限幸福地說:“現(xiàn)在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兩個無家可歸的人。”  “這就是我們的家,我們的第一個家。”麗達躺進奧夏寧的懷抱中。奧夏寧俯下身,深情地親吻他年輕的未婚妻。

  麗達和她的奧夏寧重逢的第一個晚上就這樣在電車上度過了。

  清晨,一縷晨光透進巨大的車庫。電車司機和售票員向電車走來,當售票員拉開車廂的門,走進來時,她愣住了——車廂內(nèi),奧夏寧和麗達擁抱著,正甜美地睡著。售票員立刻記起了昨晚的這兩個年輕人。她寬容地笑了,隨即踮著腳尖,輕手輕腳走到自己的售票臺前坐下。

  電車猛地啟動。

  奧夏寧懵懵懂懂睜開了眼睛,捅了捅麗達……

  一只手小心地捅捅睡熟的麗達,她馬上睜開了眼睛。

  “前面到檢查站了。”司機說。

  麗達連忙坐好。

  “準備好通行證。”司機又說。

  她忘了這檔子事。麗達的情緒立刻緊張起來,她想把身體盡量地往下縮,但仍不能把自己藏起來。麗達的動作沒有逃過司機的眼睛,他給年輕的士兵使了個眼色,士兵一言不發(fā)地扯出自己的軍大衣,給麗達蓋上。

  汽車停了下來。

  一個下級軍官上前檢查證件,他手上的電筒光在每個人臉上巡掃,最后停在了麗達閉著眼睛的臉上:“還有一個女兵,你們這一路可不寂寞了。”

  “搭車的,要不要讓她拿出證件?”司機泰然地說。

  “讓她睡吧。”軍官擺擺手,示意放行。

  “謝謝。”

  軍車通過檢查站,又飛速駛向前方。車廂里十分寂靜。麗達睜開眼睛,坐好,輕聲說:“謝謝。”

  司機和年輕的士兵都沉默著。

  “我沒有通行證。”麗達忐忑不安地解釋著。

  他們?nèi)耘f沉默著。

  “我不是出來執(zhí)行任務的。”

  司機轉(zhuǎn)過頭,看了麗達一眼,還是沒吭氣。

  “我欺騙了你們。”麗達不安地說。

  “知道。”司機終于開口了。

  “我不是逃兵,我是去……”麗達用非常低的聲音說:“去波奇諾克看兒子。”

  司機點點頭。

  麗達平復下緊張的情緒,慢慢地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戰(zhàn)爭一開始,他爸爸就失蹤了。他是紅旗哨所的副所長。我把才剛兩歲的兒子送到母親那兒,就參了軍。十個月了,我是第一次偷偷地溜出來去看他……明天一早我還要從原路返回部隊……”

  麗達望向車窗外,輕輕說:“他可能都不認識我了。”

  汽車駛進了寂靜的波奇諾克,在路標前停了下來。麗達從車上跳下來,她剛要走,司機叫住了她。

  “哎,這個,給你兒子。”司機伸出手塞給麗達一塊油脂。

  “還有我的。”士兵也把兩只蘋果放在麗達的手上。

  麗達不知所措地捧著這些戰(zhàn)爭時期無比珍貴的食物,一再向他們道謝。她目送汽車駛遠了,轉(zhuǎn)身急急忙忙向遠處一排木屋走去。

  麗達的母親已經(jīng)睡下了,又被一聲聲輕喚驚醒,她坐了起來,側(cè)耳聽著。

  “媽媽,媽媽!”

  聲音是從屋外傳來的。老人急忙下床,打開了門。麗達哽咽著一下?lián)溥M母親的懷中。

  母親擦亮了火柴,點起了油燈。她端起油燈,仔細端詳著自己的女兒。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似地,放下油燈,急急地走進里屋。一會兒,母親抱著睡眼惺忪的阿利克走了出來。麗達伸手要把兒子接過來,阿利克本能地轉(zhuǎn)過頭去,不讓她抱。

  “阿利克,這是你的媽媽。”母親說。

  阿利克含著手指看了一眼難過的麗達,又悄悄地躲到外婆的懷里。

  “媽媽,我沒有時間了,早上之前,我還要趕回部隊。現(xiàn)在部隊離這不算太遠,我還會來的。”麗達一邊說一邊從行囊里把吃的東西都掏出來,放到桌上。

  母親坐在桌旁,嘆著氣說:“阿利克經(jīng)常會在半夜醒來,光著腳跑到門口,你問他要干什么,他搖搖頭,又爬回床上,有的時候,一個晚上好幾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麗達強忍著淚水,沒有說話。

  阿利克看見桌子上的食物,慢慢地湊過來,隔著老遠,伸出了小手。麗達從桌上拿起一個面包放到孩子手上。阿利克抱著面包又跌跌撞撞地跑掉了。

  “媽媽,我還會回來的。”麗達收拾好行囊,準備要走。

  “阿利克,阿利克,你媽媽要走了。”母親呼喚著。

  沒有阿利克的應答,也沒有阿利克的影子。

  麗達捂住嘴,生怕自己會哭出來。她狠狠心,一扭頭向門外走去。母親把麗達送到門口,無可奈何地說:“這孩子藏到哪兒去了。”

  麗達忍著眼淚吻別了母親,又匆匆消失在夜色中。老人直到再也看不見女兒的影子,這才轉(zhuǎn)過身,輕輕地關(guān)上門。她突然發(fā)現(xiàn)阿利克就躲在門的后面,兩只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懷里還緊緊地抱著那個大面包。

  母親撫摸著阿利克毛茸茸的頭,傷感地說:“她連在家里坐一下都沒有……又走了。”

  汽車在坑洼不平的路上顛簸著。麗達緊緊裹著一件軍大衣,在空車廂的角落里蜷縮著。車猛烈地顛了一下,麗達的身子向前一歪,差點被摔出車廂。她慌忙攥住車廂的車板。懸在繩上的銅鑰匙從她的懷里掉出來,碰到了她的手。麗達握住鑰匙,手指輕柔地撫摸著,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這是屬于她和奧夏寧的銅鑰匙。它讓麗達相信奧夏寧一定還活著,而且像她一樣期待著重逢的那天。

  那天他們從電車下來后,直接去了婚姻登記處。盡管他們是第一對來登記的,負責辦理手續(xù)的工作人員并沒有因為這份勤快而放松要求。他用審慎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軍人和姑娘。

  “你幾歲了?”工作人員問。

  “18歲。”麗達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

  “不像。”

  “真的。”

  “我說不像就不像。”

  “您能不能先給我們登記,然后我們再給您開出年齡的證明?”奧夏寧問。

  “不符合法定結(jié)婚年齡,不能登記。”工作人員把他們的證件丟了過來。

  “走。”奧夏寧收拾好證件,拉著麗達的手跑了出去。他安慰麗達說:“我們?nèi)ハ乱粋€婚姻登記處,會有人給我們辦的。”

  麗達終于見識到了奧夏寧的拗勁。他緊緊牽著她的手,行色匆匆地奔往另外的婚姻登記處。走在大街上,他們不時地撞上行人,惹起對方的白眼。奧夏寧不停地對行人說著“對不起”,卻始終沒有放開麗達的手。

  趕到另一個登記處時,他們在門口正好碰上一對剛登記完的新人,在親戚朋友們的簇擁下走出門來。喜慶的氣氛感染了奧夏寧,他立刻把這當作了好兆頭。他松開了麗達,認真地整理自己的軍裝。麗達揉揉被捏疼的手,有些抱怨地看著奧夏寧。

  奧夏寧渾然不知,高興地對麗達說:“機會來了。”

  麗達被奧夏寧洋溢的笑容感染,情緒也漸漸地興奮起來。兩個人放輕腳步,神色肅穆地走進登記處。

  “我們想結(jié)婚。”奧夏寧說。

  “預先登記了嗎?”工作人員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沒有。”

  “下班了。”說完,工作人員夾著小本子,走了出去。

  奧夏寧抬頭看著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11點了。

  再次遭受失望打擊的兩個人來到了公園,疲憊地坐在長椅上啃著面包,彼此一句話也不說。好半天,麗達才問奧夏寧:“還想結(jié)婚嗎?”

  奧夏寧苦笑著:“嗯。可是我明天就要返回哨所了,只剩下半天時間了。”

  “也許會出現(xiàn)奇跡的。”麗達安慰他。

  “對,我們走。”奧夏寧一口把面包塞進嘴里,又拉住了麗達的手。

  “你可以不可以,稍稍的,少用一點勁?”麗達溫柔地暗示奧夏寧不要捏疼了自己的手。可奧夏寧根本沒體味出她話中的意思,只是使勁地抓著麗達,好像生怕她會一下子溜走,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們剛沖到大街上,就被巡邏值勤的軍人攔住了。

  “上尉,請注意軍人風紀。”說著,值勤的軍人指了指奧夏寧緊拉著麗達不放的手。

  奧夏寧松開了麗達的手。巡邏的軍人向他敬過禮,漸漸走遠了,奧夏寧又笑嘻嘻地拉住了麗達的手。

  “我不會溜走的。”麗達也忍不住笑了笑。

  二十分鐘后,他們第三次被婚姻登記處的工作人員拒絕了。兩個人垂頭喪氣地走在街上,奧夏寧嘴里叨叨咕咕:“難道就沒有一個地方讓我們把這婚結(jié)了?”

  “沒關(guān)系,過幾天放假了,我去你們哨所,咱們一樣可以結(jié)婚。”

  “那還有半個月才放假呢,15天啊,你懂嗎?整整15天!”

  麗達笑了:“又不是15年。”

  “15天對于我來說就等于15年。”

  突然,麗達站住了,指著一塊“婚姻登記處”的牌子,說:“又一個。”

  “這回我進去,你等著我。”奧夏寧重新來了精神。

  辦公室里,工作人員正趴在桌上打盹。他已經(jīng)上了年歲,而且身體明顯有些肥胖,連午睡都打著鼾。奧夏寧搬把椅子坐在了對面,當他意識到等下去是不會有結(jié)果的,就輕輕地咳嗽了兩聲。工作人員驚醒過來,當他看見對面坐著的奧夏寧時顯然嚇了一跳,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你要干嗎?”

  “結(jié)婚。”

  “那怎么可以?隨隨便便就想結(jié)婚。”

  奧夏寧急忙幫他倒了一杯茶,端過去,陪著笑臉說:“您別著急,聽我慢慢說。”

  麗達守候在登記處門外,焦急地等待回音。見奧夏寧遲遲沒有出來,她索性湊到窗戶前,踮起腳尖向里望去——屋里面,奧夏寧時而手舞足蹈地與工作人員爭吵著什么,時而又和風細雨地大講特講。

  偷看到的場面把麗達完全弄糊涂了。她萬萬沒想到,他的奧夏寧正在吹噓薩沙的“豐功偉績”.

  工作人員眉開眼笑地看著奧夏寧的“表演”.

  “如果讓它坐下,我就這樣——”奧夏寧賣力地展示自己和薩沙的表現(xiàn),連說帶比劃,“一旦對可疑的人發(fā)動攻擊,我就下達'突'、'突',薩沙就會撲上去,哪怕是對面的敵人舉著槍,我的薩沙也會毫不猶豫地沖上去,咬斷敵人的脖子。”

  “您答應的,一定給我弄一條像薩沙一樣的,有編號的軍犬?”工作人員被奧夏寧的描述撩撥得心癢難耐。他早就盼望能夠擁有一條真正的純種軍犬,他幾乎已經(jīng)看到自己牽著它出門時眾人羨慕的眼光。該有多么威風!  “我答應。”奧夏寧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一屁股坐了下來。

  “做為交換,您需要我做點什么?”

  “結(jié)婚。”

  “和誰?不會是和薩沙吧?”

  “麗達。”

  “人呢?”

  奧夏寧轉(zhuǎn)身沖出去。

  “怎么樣?”麗達一看奧夏寧出來,急忙上前問道。

  “快。”奧夏寧一把抓住麗達的手。

  工作人員審慎地打量著麗達,問她:“姑娘,跟我說實話,離法定結(jié)婚的年齡18歲,你還差幾歲?”

  麗達的臉憋得通紅,吞吞吐吐地說:“五個月。”

  “這就對了嘛。”工作人員站起來,突然臉一沉,對他們說:“這可是原則問題,差一天也不行。”

  奧夏寧一下像撒了氣的皮球,失魂落魄地坐到椅子上。

  “小伙子,關(guān)于薩沙的問題,你可不能答應了不兌現(xiàn)呀?”工作人員喋喋不休地談著有關(guān)軍犬的問題。

  “那就沒有什么辦法了?”奧夏寧心有不甘。

  “沒有。不過……”

  奧夏寧和麗達聽出了苗頭,立刻緊張地看著工作人員,希望能夠從他嘴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也許,城防司令大叔會幫你這個忙……”

  這個答案雖然不是他們想要的,但已經(jīng)足以讓奧夏寧和麗達重新燃起希望。不等他說完,奧夏寧已經(jīng)拉起麗達的手,沖了出去。

  工作人員打開窗戶,沖著已經(jīng)跑到街上的奧夏寧和麗達喊道:“千萬別說年齡的問題,只說,只說婚姻登記處的人是一群官僚,他們……”  奧夏寧和麗達已經(jīng)手牽手跑遠了。

  想見司令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這可能是他們扳回局面的最后一個機會,奧夏寧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說服司令官,必要的話,他甚至可以做點出格的事。按照副官的要求,奧夏寧和麗達坐在等候接見的隊伍最后。

  隔著木門,司令官辦公室傳出聲如洪鐘的罵人聲。等候接見的人都聽見了司令官罵人的聲音,紛紛忐忑不安地在靴子里活動自己的腳指頭。

  門開了,挨罵的軍官狼狽不堪地從里面退出來,一邊如釋重負地擦汗,一邊把腦袋搖得像只波浪鼓。副官剛要讓下一位等候者進去,奧夏寧搶先一步拉著麗達沖到了門口。

  “對不起,我有急事。”他抱歉地對等候者們說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和麗達手挽手進了辦公室。

  一名等候者喃喃地說道:“誰不是急事啊,不是急事,誰想來這兒挨老頭子罵。”

  辦公室里,令人聞風喪膽的司令官正襟危坐在辦公桌后面,旁若無人地用一把小剪子修剪著自己漂亮的山羊胡子。奧夏寧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麗達則局促不安地盯著地板,使勁絞著自己的十個手指。

  司令官突然站了起來,繞過桌子走到兩個人面前:“啊——,一個軍官搞大了姑娘的肚子,軍官的上級要把軍官送到軍事法庭,姑娘為了保護自己的情人,勇敢地沖到城防司令的辦公室,來為上尉說情?”

  “不是,司令員同志……”奧夏寧想解釋兩句。

  “什么不是!既使比這更糟,我們也可以找著解決問題的辦法。姑娘,軍隊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碰到這種問題,一定會讓女方出來指認,如果女方死不承認,誰拿男的也沒有辦法。”

  “大叔,是登記處的人……”麗達羞紅了臉,她剛想說幾句,就被司令官揮揮手,武斷地打斷了。司令官在房間里來回踱步,繼續(xù)自己的演說:“嫁給一個軍人,是你們這一代年輕人最好的選擇。他們忠于自己的愛人像忠實自己的祖國一樣。另外,他們不喝酒,最少不喝醉了。怎么樣,上尉?你是不是這樣?”

  “是!”奧夏寧立正回答。

  司令官更加得意,擺擺手,讓奧夏寧稍息,又說:“最好的辦法就是結(jié)婚。立刻!”

  司令官最后的結(jié)論正中奧夏寧下懷,他立刻高高興興地應道:“是。”

  “這要看看,姑娘是不是有這個意思?”司令官耐心地問。

  “是這樣,大叔,但是登記處的工作人員總是借故刁難,不給我們登記,而且,他只有今天一天的假期了。現(xiàn)在,快五點了,馬上就要下班,您一定要幫幫我們。”麗達做出一副傷心的樣子。

  司令官立刻安慰麗達:“來來來,讓我們看看,我這個大叔能為你們做點什么。”說著話,他拿起電話,要通了外線,又問麗達:“什么婚姻登記處?”

  “列寧大街。”麗達說。

  “給我接列寧大街婚姻登記處。”

  電話一接通,司令官就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你給我把話筒拿好,我怕我嚇著你。”

  “是,是。”電話那邊傳來唯唯諾諾的聲音。

  “聽清楚了我的命令,不許下班,在原地等候,立刻辦理……”司令官扭過頭,小聲地問上尉:“你叫什么?”

  “奧夏寧。”

  司令員又放大聲音沖著電話吼:“奧夏寧上尉的結(jié)婚手續(xù)!什么時候辦完什么時候下班。”

  “是,是,我一定等候。”

  “要不要我派一個士兵跟奧夏寧上尉一起去?”

  “不用,不用。”

  “聽見了吧?”司令官朝奧夏寧和麗達舉著話筒說。兩人眉開眼笑地連連點頭,立刻就要辭謝司令員趕去登記。

  司令員擺擺手,示意他們等等。他把副官叫進了辦公室,吩咐道:“用我的車,送他們?nèi)ソY(jié)婚登記。另外,今天晚上在軍官俱樂部,我親自為他們主持婚禮。”

  副官逐一記下,然后問:“門外等候的人?”

  “讓他們今晚都去參加奧夏寧上尉的婚禮。”

  坐進司令官的專車,麗達擔心地依在奧夏寧身邊,悄聲問:“不會有事吧?”

  沒等奧夏寧開口,前座的副官聞言回過頭來,得意地說:“軍人嘛,多少總該有點特權(quán)。”

  奧夏寧同意地點點頭,開起了玩笑:“要不然,姑娘們怎么會青睞軍人呢。”

  他們到達的時候,登記處的幾個工作人員早已恭候在門口。麗達沒有見過這種陣勢,悄悄地拉住了奧夏寧的手。走進辦公室,那個為他們指點迷津的工作人員早已把結(jié)婚證準備好,臉上堆滿了笑意:“簽字吧。”

  奧夏寧和麗達一時間愣住了。

  “簽上字就行了?”奧夏寧問。

  “對,簽上字,你們就是夫妻了。”

  奧夏寧俯身簽字,那個好心的工作人員也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說:“你對司令員說的太多了,弄得我們十分被動。”

  “對不起。”奧夏寧強忍笑意,小聲說。

  當麗達在結(jié)婚證上簽完自己的名字,那個工作人員立刻端起準備好的酒杯,向他們祝賀。奧夏寧感激地沖他舉起手中的酒杯,說:“軍犬。”

  “我還是不要了。”他連忙推辭。

  “苦哇!苦哇!苦哇!”

  在一聲又一聲喜慶的祝福聲中,奧夏寧滿面春風地親吻著麗達。他們端著酒杯,逐一向婚姻登記處的工作人員、麗達的同學和白天等候在司令部的軍官們敬酒。不管什么時候,奧夏寧始終拉著麗達的手,像個年長的兄長呵護著她。最后,他們走到司令官面前,恭敬地舉起了酒杯。

  “我們祝您身體健康,永遠快樂。”奧夏寧和麗達齊聲祝福司令官。

  司令官已經(jīng)略顯醉態(tài),他高舉酒杯,面向婚禮上的人們發(fā)出爽朗的笑聲:“他們之間出現(xiàn)了問題,而我們的姑娘,勇敢地選擇了嫁給上尉。于是一切都結(jié)束了。上尉不用再上軍事法庭,姑娘也有了這么英俊的新郎!”

  奧夏寧和麗達盡管哭笑不得,卻也只好跟著舉起了酒杯。

  “我再說一遍,不要等到出了問題再來找我,早一點,那么,老頭子的辦法就會更多一些。干杯!”司令官將杯中的沃特卡一口飲盡。

  司令官的話引得眾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麗達的腹部。盡管那兒平坦得看不出任何可疑跡象,人們還是將新郎和新娘團團圍住,放肆地哄鬧著。麗達已經(jīng)羞得說不出話來,只有奧夏寧還在笑容可掬地拼命解釋:“什么問題都沒有!真的!”

  就這樣,害羞的麗達成了班里第一個結(jié)婚的人。瑪莎總是打趣她,等畢業(yè)以后,如果她實在沒有去處的話,她就去找麗達。因為她是第一個有家的人。

  “我的家,永遠是大家的家。我家的門永遠向著大家敞開。但是現(xiàn)在,我還不知道我的家是什么樣子呢。”麗達快活地說。

  直到奧夏寧再度休假回來的時候,她才有了答案。他用手蒙著麗達的眼,用身體頂開屋子的門。薩沙飛快地撲上來,在兩人身邊親熱地轉(zhuǎn)悠。奧夏寧松開手,麗達終于看到了屬于他們的家:床、木桌、靠背椅、窗簾……一切都是那么簡單樸素,卻又充滿了溫馨的氣息,讓她感到了甜蜜和舒適。

  麗達快活地在房子中央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他們終于可以盡情的擁抱,熱烈地親吻彼此。奧夏寧張開手,從他寬大溫暖的手掌里垂下一把閃爍著金光的銅鑰匙。

  麗達張開手,鑰匙沉甸甸地落進她的手里。

  “你有家了。”奧夏寧親吻著妻子的耳朵,柔聲說。

  “我們的家。”麗達幸福地把鑰匙貼近自己的胸口……

  汽車突然剎住,麗達從睡夢中被猛地晃醒。司機在后窗上輕輕地敲著,說:“到了。”她感激地點點頭,敏捷地跳下車廂,迅速消失在路邊的林子中。

  天際漸漸露出微白,剛剛蘇醒的黎明靜悄悄。麗達踩著沾滿露水的野草,心急如焚地穿行在林子中,沿著來時的路線全力奔跑著。渡過河流,遠遠地,已經(jīng)可以看見消防棚的大屋頂,麗達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地注視著門口的動靜。當確認沒有人,她抓住機會從樹叢里沖出來,奔向木門。

  突然門開了。

  麗達迅速地躲到一旁。出來的是嘉爾卡,她只穿著薄薄的內(nèi)衣,一溜小跑奔進了廁所。驚魂未定的麗達乘機溜進了消防棚。她躡手躡腳走近自己的鋪位,低頭扒下靴子。她一抬頭,看見熱妮亞從床上探起身子看著自己。

  兩人對視著片刻,熱妮亞笑了笑,又躺了下去。

  麗達心神不定地脫下衣服鉆進了被子。臨睡前,她沒有忘記把鑰匙摘下來,重新掛在了鋪板上。她用手輕輕地撥弄著鑰匙,漸漸地,視線模糊了。疲倦像一頭晃晃悠悠的黑熊,笨重地壓在了麗達身體上。她甚至沒來得及嘆口氣,就直接進入了沉睡。

  同樣的黎明,這個時候準尉卻陷入了可怕的噩夢——隱約間,一個巨大的白色幽靈輕飄飄地向他蕩來,他甚至真切地聽到了幽靈沉重的嘆息聲和急促的呼吸聲,感覺到幽靈的面孔向他逼近……

  瓦斯科夫猛然驚醒過來,瞪大了眼睛望著天花板,使勁喘著粗氣。

  房間里,一條白色的身影慢慢向后退去。

  瓦斯科夫欠起身子,突然看見白色幽靈就坐在屋角的椅子上。他幾乎驚叫起來,再定睛一看,原來是瑪麗婭。她直勾勾地盯著準尉,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瑪麗婭,干什么?”

  “我做夢,安德烈被——”

  “你嚇死我了。”瓦斯科夫索性從床上坐起來。

  “他說過,子彈會躲著他走的,可我夢里就只看見子彈嗖嗖地只往他頭上跑。”

  瓦斯科夫臉一沉,說道:“你希望德國人的子彈都百發(fā)百中嗎?”

  “他會不會出事?”瑪麗婭語氣顯得有些異樣。

  “天都亮了。”瓦斯科夫看了她一眼,卷起了煙卷。

  “我這就給你燒茶去。”瑪麗婭沒精打采地站起身,離開了房間。

  瓦斯科夫久久地注視著瑪麗婭的背影,心中彌漫起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上一篇:第十四章

下一篇:第十五章

網(wǎng)友關(guān)注

名著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