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一個寶葫蘆也要練本領!——這可從來沒聽說過。
“它干么要練本領,可是?為了什么?”
“為了更好給你做事。”寶葫蘆接碴兒。
“可是你干么要找上我,跟上我,來給我懇孜懇孜做事呢?又為了什么呢?”
“不做事,可就沒有機會練本領,本領就得生銹。”
我搖搖頭。
寶葫蘆問我,它答這一道題是不是有什么錯誤。我就老實告訴它:“最多只能得三分。”
它不言聲。我這就跟它說明理由:“你瞧,練本領是為了好給我做事,給我做事又是為了練本領——凈那么繞來繞去,問題可還是沒鬧明白。……呃,我問你:原先你待在河里,要是不找上我,你就根本用不著做什么事,也就根本用不著練什么本領,不是么?那么著,你在河里自由自在,又省力,又省心,不是挺好的么?你干么要這么自找麻煩?為了什么?”
寶葫蘆又發了一聲怪響,好像是冷笑似的——我可最不喜歡它這個習慣。它說:“我是什么?我不是個寶葫蘆么?我既然是個寶葫蘆,那我就得起寶葫蘆的作用。假如讓我老侍在河里,什么事兒也不做,什么作用也不起,就那么衰老掉,枯掉,那我可不是白活了一輩子么?所以我找上了你。”
“可是你干么一定要起你的作用?為了什么,這又是?”
“為了什么?”寶葫蘆也跟了一句,接著停了好一會兒,“你愛打幾分兒就打幾分兒吧,這一道題我可答不上。……總而言之,我既然活在世界上,我就得有我的生活:我就得活動,就得發展,就得起我的作用。要是我不活動,又不使力,又不用心,那我早會枯掉爛掉,我可不能閑著,像一塊廢料似的。我得找機會把我的能力發揮出來,——這才活得有個意思。能力越練越強,我就越干越歡。”
寶葫蘆大概是說得興奮起來了,竟在我兜兒里一彈,一下子跳到了我手上。我嚇了一跳,還當是什么蟲子呢,忙把手一甩,它就又蹦到了桌上。我定睛一看——這個寶葫蘆可在我面前搖頭晃腦起來,似乎很得意的樣子。它這種態度我也看不順眼。我說:“噢,你得活動,得找事兒做。不錯,好得很。可是我呢?”
“你?你還有什么問題呢?”
“我就一輩子什么事兒也不讓做,一切都得由你來代勞,是不是?我可也得起我的作用啊。我可也得活動啊,也得找機會把我的能力發揮出來呀。我不也得要找點兒活兒干干哪?”
“什么,你也得要找點兒活兒干干?”它猛地抽動了一下,仿佛嚇了一跳似的。”那你——唉,那又何必呢!你可完全是另外一號人,你何必又要照普通人那么樣做人呢?”
它這么一提,我就又想起了那個老問題:“那我究竟該怎么樣做人呢?我將來在這社會上要成為怎么樣個角色呢?”
“你將來可以成為這么一號角色:一天到晚凈對大伙兒報告你自己的功績,夸耀你自己的成就,說你哪一天成功了一件什么事,哪一天又成功了一件什么事……”
“可是這些事都不是我親自做的,比方說……”
“那沒關系,”寶葫蘆很快地接嘴,“這是你的奴仆做的,當然就該算在你的賬上。”
我想了一想:“那不合適吧?”
“有什么不合適!”寶葫蘆答復了我心里想的問題,“反正只有咱們倆知道,別人誰也不明白這個底細。”
“嗯,不大妙,”我把腦袋一晃,“大伙兒聽了我的報告,要是問我:‘王葆,這些個事你是怎么樣做成功的?你光報告你做成了一些什么,不報告你是怎么做的,那對我們有多大用處呢?’——要是別人這么一來,我可怎么答復呢?”
“那你就告訴他們說,你是一個動嘴的人,不是一個動腦筋和動手的人。你只要發發命令就是:‘你去干這個!’‘你去干那個!’——至于要怎么樣干,那可是另外一號人的事,根本用不著你這號人操心。”
我又搖搖頭:“不行,我的寶貝!那可不合理。咱們社會才不興那樣兒呢。”
“我可不懂得你的什么社會不社會,我沒學過那一套,”寶葫蘆咕嚕著,“難道你們那里誰都是這么著,一報告做成了什么,就準得報告是怎么樣做成的么?”
“差不離。”
“那么,你看別人怎么說,你也怎么說就是。”
我不吱聲了,因為我不如道再怎么往下談。寶葫蘆興許是怕我對它不滿意,它就趕緊向我保證。
“其實連報告也不用你自己準備。你根本用不著考慮這個問題。”
瞧瞧!它可真想得周到。
這么著,我這輩子還有什么事可做呢?
“這么著,我就簡直用不著再考慮我的志愿什么的了,”我想著,“可是將來干什么呢,我?我怎么樣過日子呢?”
我怎么樣想,也想不出一個頭緒來。蜜蜂又在屋子里飛來飛去,吵得人家心里更煩。有一只蜂子還從一盆花上飛出來,故意要打我耳朵邊掠過去。我吃了一驚,把身子一讓:“討厭!”
“嗡!”
接著外面有什么載重汽車轟轟轟地走過,連玻璃窗都給震得鏘啷鏘啷的。什么地方正在那里播送什么講話,間或飄過來幾個字: “……每一秒鐘都寶貴……時間……”
哼,還“時間”呢!我可已經節省下了許多許多時間——差不離每一秒鐘的時間都給我節省了下來,幾乎可以說我所有的全部時間都給節省了下來——現在我就有這么多這么多的時間,多到簡直沒法兒把它花掉了。……我聽著鐘擺“的答,的答”響,一秒一秒地過去,不知道要怎么著才好。我已經感覺到挺什么的,挺——那個,叫做無聊。
我這才親身體會到——唉,一個人要是時間太多了,那可實在不好辦,實在不好辦。
“出去吧,找同學玩兒去。”
我剛這么一想,就猛聽見——
“王葆!王葆!”
鄭小登和姚俊忽然就來了,好像打地里冒出來似的。這時候桌上的寶葫蘆一跳就跳回到我兜兒里,我就趕緊跑出去迎上我的同學們。
“它干么要練本領,可是?為了什么?”
“為了更好給你做事。”寶葫蘆接碴兒。
“可是你干么要找上我,跟上我,來給我懇孜懇孜做事呢?又為了什么呢?”
“不做事,可就沒有機會練本領,本領就得生銹。”
我搖搖頭。
寶葫蘆問我,它答這一道題是不是有什么錯誤。我就老實告訴它:“最多只能得三分。”
它不言聲。我這就跟它說明理由:“你瞧,練本領是為了好給我做事,給我做事又是為了練本領——凈那么繞來繞去,問題可還是沒鬧明白。……呃,我問你:原先你待在河里,要是不找上我,你就根本用不著做什么事,也就根本用不著練什么本領,不是么?那么著,你在河里自由自在,又省力,又省心,不是挺好的么?你干么要這么自找麻煩?為了什么?”
寶葫蘆又發了一聲怪響,好像是冷笑似的——我可最不喜歡它這個習慣。它說:“我是什么?我不是個寶葫蘆么?我既然是個寶葫蘆,那我就得起寶葫蘆的作用。假如讓我老侍在河里,什么事兒也不做,什么作用也不起,就那么衰老掉,枯掉,那我可不是白活了一輩子么?所以我找上了你。”
“可是你干么一定要起你的作用?為了什么,這又是?”
“為了什么?”寶葫蘆也跟了一句,接著停了好一會兒,“你愛打幾分兒就打幾分兒吧,這一道題我可答不上。……總而言之,我既然活在世界上,我就得有我的生活:我就得活動,就得發展,就得起我的作用。要是我不活動,又不使力,又不用心,那我早會枯掉爛掉,我可不能閑著,像一塊廢料似的。我得找機會把我的能力發揮出來,——這才活得有個意思。能力越練越強,我就越干越歡。”
寶葫蘆大概是說得興奮起來了,竟在我兜兒里一彈,一下子跳到了我手上。我嚇了一跳,還當是什么蟲子呢,忙把手一甩,它就又蹦到了桌上。我定睛一看——這個寶葫蘆可在我面前搖頭晃腦起來,似乎很得意的樣子。它這種態度我也看不順眼。我說:“噢,你得活動,得找事兒做。不錯,好得很。可是我呢?”
“你?你還有什么問題呢?”
“我就一輩子什么事兒也不讓做,一切都得由你來代勞,是不是?我可也得起我的作用啊。我可也得活動啊,也得找機會把我的能力發揮出來呀。我不也得要找點兒活兒干干哪?”
“什么,你也得要找點兒活兒干干?”它猛地抽動了一下,仿佛嚇了一跳似的。”那你——唉,那又何必呢!你可完全是另外一號人,你何必又要照普通人那么樣做人呢?”
它這么一提,我就又想起了那個老問題:“那我究竟該怎么樣做人呢?我將來在這社會上要成為怎么樣個角色呢?”
“你將來可以成為這么一號角色:一天到晚凈對大伙兒報告你自己的功績,夸耀你自己的成就,說你哪一天成功了一件什么事,哪一天又成功了一件什么事……”
“可是這些事都不是我親自做的,比方說……”
“那沒關系,”寶葫蘆很快地接嘴,“這是你的奴仆做的,當然就該算在你的賬上。”
我想了一想:“那不合適吧?”
“有什么不合適!”寶葫蘆答復了我心里想的問題,“反正只有咱們倆知道,別人誰也不明白這個底細。”
“嗯,不大妙,”我把腦袋一晃,“大伙兒聽了我的報告,要是問我:‘王葆,這些個事你是怎么樣做成功的?你光報告你做成了一些什么,不報告你是怎么做的,那對我們有多大用處呢?’——要是別人這么一來,我可怎么答復呢?”
“那你就告訴他們說,你是一個動嘴的人,不是一個動腦筋和動手的人。你只要發發命令就是:‘你去干這個!’‘你去干那個!’——至于要怎么樣干,那可是另外一號人的事,根本用不著你這號人操心。”
我又搖搖頭:“不行,我的寶貝!那可不合理。咱們社會才不興那樣兒呢。”
“我可不懂得你的什么社會不社會,我沒學過那一套,”寶葫蘆咕嚕著,“難道你們那里誰都是這么著,一報告做成了什么,就準得報告是怎么樣做成的么?”
“差不離。”
“那么,你看別人怎么說,你也怎么說就是。”
我不吱聲了,因為我不如道再怎么往下談。寶葫蘆興許是怕我對它不滿意,它就趕緊向我保證。
“其實連報告也不用你自己準備。你根本用不著考慮這個問題。”
瞧瞧!它可真想得周到。
這么著,我這輩子還有什么事可做呢?
“這么著,我就簡直用不著再考慮我的志愿什么的了,”我想著,“可是將來干什么呢,我?我怎么樣過日子呢?”
我怎么樣想,也想不出一個頭緒來。蜜蜂又在屋子里飛來飛去,吵得人家心里更煩。有一只蜂子還從一盆花上飛出來,故意要打我耳朵邊掠過去。我吃了一驚,把身子一讓:“討厭!”
“嗡!”
接著外面有什么載重汽車轟轟轟地走過,連玻璃窗都給震得鏘啷鏘啷的。什么地方正在那里播送什么講話,間或飄過來幾個字: “……每一秒鐘都寶貴……時間……”
哼,還“時間”呢!我可已經節省下了許多許多時間——差不離每一秒鐘的時間都給我節省了下來,幾乎可以說我所有的全部時間都給節省了下來——現在我就有這么多這么多的時間,多到簡直沒法兒把它花掉了。……我聽著鐘擺“的答,的答”響,一秒一秒地過去,不知道要怎么著才好。我已經感覺到挺什么的,挺——那個,叫做無聊。
我這才親身體會到——唉,一個人要是時間太多了,那可實在不好辦,實在不好辦。
“出去吧,找同學玩兒去。”
我剛這么一想,就猛聽見——
“王葆!王葆!”
鄭小登和姚俊忽然就來了,好像打地里冒出來似的。這時候桌上的寶葫蘆一跳就跳回到我兜兒里,我就趕緊跑出去迎上我的同學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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