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悖勢而行


　　拉加和華沙消失在遠處的沉沉迷霧中，一條景色單調的光禿禿的大路向前延伸。蘇沃洛夫乘帶篷馬車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行進，備受顛簸之苦。一名副官作為信使先行，負責安排食宿和馬匹。

　　元帥稍作休息就乘坐上他那很不雅觀，只遮著蒲席的馬車，由一名伙夫趕著，他用這種辦法來避開地方上的軍事長官們為他安排的那些繁縟禮節，直奔彼得堡。他急切地盼望見到不久前剛出嫁的心愛的娜塔莎。蘇沃洛奇卡現在已是葉卡捷琳娜那位寵臣的弟弟、32歲的陸軍中將尼古拉·祖博夫的妻子。元帥在女兒家住了兩個多月，盡享天倫之樂。時值1796年1月初，氣溫低達零下20度。一輛有八扇玻璃窗的宮廷專用八乘轎式馬車從斯特列利納向冬宮馳騁。蘇沃洛夫著全套元帥服，但沒穿皮大衣，帽子拿在手中。陪同他從斯特列利納到彼得堡的他的女婿御馬司祖博夫伯爵和其他兩位將軍也只好學著他的樣子。同時，遵照這位66歲元帥的命令，馬車的一扇窗戶被放了下來，這可讓蘇沃洛夫的隨員著實飽嘗了嚴寒風霜之苦。

　　葉卡捷琳娜二世已經在自己的寢宮接待室等候元帥。為了照顧蘇沃洛夫的怪癖，她吩咐將所有鏡子都蒙了起來。談話是圍繞遠征波斯的計劃進行的。這次遠征已提出由蘇沃洛夫指揮。

　　從次日起，就陸續有人來訪。元帥只接待了詩人杰爾查文和普拉東·祖博夫。對這位前一天迎接他有失禮貌的女皇寵臣，他進行了報復——只穿內衣在臥室的門口迎接他。但是他卻友好地同杰爾查文親吻，留他一起進餐。他對自己接待普拉東·祖博夫的乖張行為給詩人作了這樣的解釋：

　　“悖勢而行?！?BR>
　　在彼得堡，蘇沃洛夫引起各界的普遍注意，但他并不打算改變自己的習慣。他敏感而又富有同情心，對名士和高官采取截然不同的的態度。一次進餐時，蘇沃洛夫往窗外看了一眼問：

　　“那是誰的車？”

　　“這是奧斯特曼伯爵的?！彼雇欣灼綀蟾嬲f。

　　當時，外交委員會副大臣伊萬·安德烈耶維奇·奧斯特曼因受排擠，已不在職了。

　　蘇沃洛夫陡地從桌旁跳起來，飛快跑到門外臺階上，見奧斯特曼到來，馬上迎上前去，熱情地同他親切交談。幾天后，那位得勢的伯爵別茲博羅德科登門拜訪。蘇沃洛夫坐在桌旁動也不動，別茲博羅德科覺得無趣便自動告退。這是又一次故意對兩個在宮廷中處于不同地位的人給以“悖勢而行”的接待事例。偉大統帥繼續不斷地采取一些乖張行為，以維護自己的尊嚴，抗議不公正的做法。


　　2. 忠言直諫反遭發落


　　蘇沃洛夫很少朝覲葉卡捷琳娜二世，有意回避隆重的接見場面。由于蘇沃洛夫卓著的功勛，女皇對他一直比較器重。一次葉卡捷琳娜得知元帥從斯特列利納出來只穿了一套禮服，便差人給他送來一件華貴的貂皮大衣，并轉告蘇沃洛夫，讓他一定穿上。

　　“這怎么行？”他驚奇地說，“軍人不能穿民用皮大衣?！?BR>
　　來人回答說，這是女皇的旨意，必須執行。

　　“國母對我也太嬌寵了?！彼f。

　　此后，元帥每次進宮，都有一個仆人捧著皮大衣隨同，等他走下馬車才給他披上。蘇沃洛夫穿著這件御賜皮大衣，驕傲而莊重地走向前廳。

　　盡管他對葉卡捷琳娜二世非常尊敬，但心里卻對宮廷達官顯宦的所作所為十分反感。有時他在女皇面前指名道姓地進行指責。支持他的人稱蘇沃洛夫具有“直言敢諫，豪放不拘”的風度，而反對者卻把他視為眼中釘，不斷在女皇耳邊吹冷風，說：“……他那種吹毛求疵過分挑剔和平淡無味的玩笑使人厭倦……”

　　這期間，年過七旬的女皇，她早年的能力才智已經窮盡，而她那種病態的肉欲要求更增強了，這就使得她把軟弱無能、才智低下、一身女人氣的普拉東·祖博夫當成了又一個波將金。她把普拉東之子瓦列里安·祖博夫提升為上將。蘇沃洛夫對此嗤之以鼻。然而，由于女皇的偏愛，普拉東·祖博夫成為權勢極大的寵臣，許多宮廷官員在他面前都卑躬屈膝，不但對其得意侍從的侮辱得逆來順受，甚至受到公爵豢養的猴子的戲弄也只能忍氣吞聲。蘇沃洛夫對他的譴責很尖刻，甚至是粗暴的，但卻公正有據。

　　“普拉東這只公山羊再調馴也成不了雄獅?！痹獛洃崙康卣f。葉卡捷琳娜二世也為蘇沃洛夫對自己身邊寵臣的譏諷、告發感到頭痛，開始想方設法把這個不安分的統帥打發得遠一點。差事很快就找到了：女皇要蘇沃洛夫去一趟芬蘭，察看一下他于1791—1792年間構筑的工事。老元帥對這項任務欣然接受下來。因為他早已厭倦彼得堡的生活，特別是和那些宮廷政客無味的周旋。1796年3月下旬，元帥離開首都。這時，他那著名的軍隊戰術訓練細則，同時也作為軍人手冊使用的《制勝的科學》最終形成。


　　3. 制勝之本


　　蘇沃洛夫傾注在《制勝的科學》這本小冊子里的愛國主義傾向和對俄軍官兵精神品質和戰斗素質的無限信賴是制勝的根本。

　　“勇士們！敵人在你們面前發抖……”

　　“敵人也同樣有一雙手，但他們不會像俄國人這樣使用刺刀?！?BR>
　　蘇沃洛夫畢生都在創作他這部天才的著作《制勝的科學》。早在《蘇茲達爾條令》中人們已看到它的萌芽，該條令著重強調培養士兵道德感、堅忍不拔、英勇頑強、主動靈活、互救互助精神的重要性。沒有一成不變、一勞永逸的固定原則，這里充滿了辯證法，一切都要根據敵方特點，以及難以預見的和變化多端的條件而定。蘇沃洛夫的《制勝的科學》是用強有力的格言式語句寫成的，如“飛奔，拔除，摧毀，躍上”等，韻律本身就表現了俄國神奇壯士們的神速行動和無堅不摧的威力。這樣當然就使得這本“手冊”更易于熟記了。

　　偉大統帥的志向集中于一點，指向一個目標——勝利！在戰斗或訓練中，他的這種志向對部隊有著磁力般的作用，而在蘇沃洛夫的指揮下取得的一個又一個的勝利，又使部隊產生了信心和決心，使他們增添了用之不竭的力量。偉大統帥最主要的功績在于培養了一代新型的俄羅斯士兵。

　　每當面臨的任務非常艱巨，幾乎無法完成時，蘇沃洛夫總是依靠士兵的愛國主義熱情。他一生從未停止反對生搬硬套和西方那套因循守舊的做法。他的每一個行動，他寫的每行文字都維護著軍隊的民族特性，而且對愛國主義感情作了廣義的解釋：“我是俄羅斯人，我們都是俄羅斯人！”


　　4. 統帥——士兵


　　在那種執行棍棒紀律和進行嚴酷訓練的時代，昨天的農奴在蘇沃洛夫的部隊中感到自己是一個真正的人，對自己和自己的力量有了信心，明白了自己行動的目的，產生了民族自尊心，因此，他有了同任何最強大的敵人決戰的思想準備?！笆勘@一名稱確實包含了軍隊中所有的人，上自最高級的將軍，下至最低層的火槍兵”。彼得一世這一遺言得到最嚴格的遵行，蘇沃洛夫本人就是一名最優秀的士兵。他的性格、生活方式和習慣使這位元帥在他的下級眼里被看成是“自己人”。

　　蘇沃洛夫是貴族，是葉卡捷琳娜帝國達官之子。他獲得過俄國的全部勛章，具有伯爵、公爵的爵位，逝世前還被封為統帥俄羅斯全國軍隊的大元帥。然而他非但不追求所有這些特權所給予他的一切，反而與這些特權格格不入，甚至持敵視態度。他穿著綴滿價值連城鉆石的元帥服，卻在隊列前用兩個指頭捏著鼻子擤鼻涕，或與士兵站在一起解小手，或者和大伙一塊喝稀粥。所有這一切并不是故作姿態。

　　蘇沃洛夫獨具一格的軍事天才的本質如果僅僅是保持俄羅斯民族的古代遺風，信守祖先遺訓，那么它永遠也不會造就出世界歷史上最偉大的統帥。軍事歷史學家馬爾琴科寫道：“研究蘇沃洛夫，你就會看到在彼得一世的影響下，一個極有教養的俄羅斯人成長和發展的過程。”人們對這個普列奧布拉任斯科耶團總司書的孫子、彼得教子的兒子，對這個身居高位的“終身的勞動者”懷著多么深的敬意和景仰。他接著寫道：

　　“我在拉多加運河和波爾塔瓦原野上對他備感崇敬，我追尋他的足跡，認定他是那個時代最偉大的統帥?！?BR>
　　至于在純軍事方面，蘇沃洛夫遠遠地超過了自己的同代人，根本不可能得到他們的理解。與當時通知的戰略原則相反，他主張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而不是把占領城市和要塞作為戰爭的主要目的。19世紀中葉，弗·恩格斯在評價蘇沃洛夫軍事學術的先進性時寫道，蘇沃洛夫的戰略思想已接近現代的戰略體系。

上一篇：第四章 改朝換代

下一篇：第五章 進軍波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