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放冷箭燕青救主 劫法場石秀跳樓
話說這盧俊義雖是了得,卻不會水;被浪里白條張順扳翻小船,到撞下水去。張順卻在水底下攔腰抱住,鉆過對岸來。
只見岸上早點起火把,有五六十人在那里等,接上岸來,團團圍住,解了腰刀,盡脫了濕衣服,便要將索綁縛。只見神行太保戴宗傳令,高叫將來:“不得傷犯了盧員外貴體!”
只見一人捧出一袱錦衣繡襖與盧俊義穿了。只見八個小嘍羅抬過一乘轎。推盧員外上轎便行。只見遠遠地早有二三十對紅紗燈籠,照著一簇人馬,動著鼓樂,前來迎接;為頭宋江、吳用、公孫勝,后面都是眾頭領。只見一齊下馬。盧俊義慌忙下轎,宋江先跪,后面眾頭領排排地都跪下。盧俊義亦跪在地下道:“既被擒捉,只求早死!”宋江道:“且請員外上轎。”眾人一齊上馬,動著鼓樂,迎上三關,直到忠義堂前下馬,請盧俊義到廳上,明晃晃地點著燈燭。宋江向前陪話,道:“小可久聞員外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幸得拜識,大慰平生!卻才眾兄弟甚是冒瀆,萬乞恕罪。”吳用向前道:“昨奉兄長之命,特今吳某親詣門墻,以賣卦為由,賺員外上山,共聚大義,一同替天行道。”宋江便請盧俊義坐第一把交椅。盧俊義大笑道:“盧某昔日在家,實無死法;盧某今日到此,并無生望。要殺便殺,何得相戲!”宋江陪笑道:“豈敢相戲?實慕員外盛德,要從實難!”吳用道:“來日卻又商議。”當時置酒備食管待。盧俊義無計奈何,只得默默飲數杯,小嘍羅請去后堂歇了。
次日,宋江殺牛宰馬,大排筵宴,請出盧員外來赴席;再三再四偎留在中間坐了。酒至數巡,宋江起身把盞陪話道:“夜來甚是沖撞,幸望寬恕。雖然山寨窄小,不堪歇馬,員外可看‘忠義’二字之面。宋江情愿讓位,休得推卻。”盧俊義道:“咄!頭領差矣!盧某一身無罪,薄有家私;生為大宋人,死為大宋鬼!若不提起‘忠義’兩字,今日還胡亂飲此一杯;若是說起‘忠義’來時,盧某頭頸熱血可以便濺此處!”吳用道:“員外既然不肯,難道逼勒?只留得員外身,留不得員外。只是眾兄弟難得員外到;既然不肯入伙,且請小寨略住數日,卻送回還宅。”盧俊義道:“頭領既留盧某不住,何不便放下山?實恐家中老小不知這般消息。”吳用道:“這事容易,先教固送了車仗回去,員外遲去幾日,卻何妨?”吳用便問李都管:“你的車仗貨物都有麼?”李固應道:“一些兒不少。”宋江叫取兩個大銀,把與李固;兩個小錢,打發當值的那十個車腳,共與他白銀十兩。眾人拜謝。盧俊義分付李固道:“我的苦,你都知了;你回家中說與娘子,不要憂心。我若不死,可以回來。”李固道:“頭領如此錯愛,主人多住兩月,但不妨事。”辭了。便下忠義堂去。吳用隨即起身說道:“員外寬心少坐,小生發送貴都管下山便來。”
吳用一騎馬,原先到金沙灘等候。少刻,李固和兩個當值的并車仗頭口人伴都下山來。吳用將引五百小嘍羅圍在兩邊,坐在柳陰樹下,便喚李固近前說道:“你的主人已和我們商議定了,今坐第二把交椅。此乃未曾上山時預先寫下四句反詩在家里壁上。我叫你們知道:壁下三十八個字,每一句頭上出一個字。‘蘆花灘上有扁舟’,頭上‘蘆’字,‘俊杰黃昏獨自游’,頭上‘俊’字;‘義士手提三尺劍’,頭上‘義’字;‘反時斬逆臣頭’,頭上‘反’字:這四句詩包藏‘盧俊義反’四字。今日上山,你們怎知?本待把你眾人殺了,顯得我梁山泊行短。今日姑放你們回去,便可布告京城:主人決不回來!”李固等只顧下拜。吳用教把船送過渡口,一行人上路奔回北京。
話分兩頭。不說李固等歸家。且說吳用回到忠義堂上,再入筵席,各自默默飲酒,至夜而散。次日,山寨里再排筵會慶賀。盧俊義道:“感承眾頭領不殺;但盧某殺了倒好罷休,不殺便是度日如年;今日告辭。”宋江道:“小可不才,幸識員外;來宋江體已備一小酌,對面論心一會,望勿推卻。”又過了一日。次日,宋江請;次日,吳用請;又次日,公孫勝請。話休絮煩,三十余個上廳頭領每日輪一個做筵席。光陰荏苒,日月如流,早過一月有余。盧俊義性發,又要告別。宋江道:“非是不留員外,爭奈急急要回;來日忠義堂上安排薄酒送行。”次日,宋江又梯己送路。只見眾領領都道:“俺哥哥敬員外十分,俺等眾人當敬員外十二分!偏我哥哥餞行便吃:‘磚兒何厚,瓦兒何薄!’”李逵在內大叫道:“我受了多少氣悶,直往北京請得你來,卻不容我餞行了去;我和你眉尾相結,性命相撲!”吳學究大笑道:“不曾見這般請客的,我勸員外鑒你眾薄意,再住幾時。”更不覺又過四五日。盧俊義堅意要行。只見神機軍師朱武將引一班頭領直到忠義堂上,開話道:"我等雖是以次弟兄,也曾與哥哥出氣力,偏我們酒中藏著毒藥?盧員外若是見怪,不肯吃我們的,我自不妨,只怕小兄弟們做出事來,老大不便!”吳用起身便道:“你們都不要煩惱,我與你央及員外再住幾時,有何不可?常言道:‘將酒勸人,本無惡意。’”盧俊義抑眾人不過,只得又住了幾。前后卻好三五十日。自離北京是五月的話,不覺在梁山泊早過了兩個多月。但見金風淅淅,玉露冷冷,早是深秋時分。盧俊義一心要歸,對宋江訴說。宋江笑道:“這個容易,來日金沙灘送行。”盧俊義大喜。次日,還把舊時衣裳刀棒送還員外,一行對眾頭領都送下山。宋江把一盤金銀相送。盧俊義笑道:“山寨之物,從何而來,盧某好受?若無盤纏,如何回去,盧某好卻?但得度到北京,其余也是無用。”宋江等眾頭領直送過金沙灘,作別自回,不在話下。
不說宋江回寨。只說盧俊義拽開腳步,星夜奔波,行了旬日,方到北京;日已薄暮,趕不入城,就在店中歇了一夜。次日早晨,盧俊義離了村居飛奔入城;尚有一里多路,只見一人,頭巾破碎,衣裳襤褸,看著盧俊義,伏地便哭。盧俊義抬眼看時,卻是浪子燕青,便問:“小乙,你怎地這般模樣?”燕青道:“這里不是說話處。”盧俊義轉過土墻側首,細問緣故。燕青說道:“自從主人去后,不過半月,李固回來對娘子說:‘主人歸順了梁山泊宋江,坐了第二把交椅。’當是便去官司首告了。他已和娘子做了一路,嗔怪燕青違拗,將一房私,盡行封了,趕出城外;更兼分付一應親戚相識:但有人安著燕青在家歇的,他便舍半個家私和他打官司:因此,小乙在城中安不得身,只得來城外求乞度日。小乙非是飛不得別處去;因為深知主人必不落草,故此忍這殘喘,在這里候見主人一面。若主人果自山泊里來,可聽小乙言語,再回梁山泊去,別做個商議。若入城中,必中圈套!”盧俊義喝道:“我的娘子不是這般人,你這廝休來放屁!”燕青又道:“主人腦后無眼,怎知就里?主人平昔只顧打熬氣力,不親女色;娘子舊日和李固原有私情;今日推門相就,做了夫妻,主人回去,必遭毒手!”盧俊義大怒,喝罵燕青道:“我家五代在北京住,誰不識得!量李固有幾顆頭,敢做恁勾當!莫不是你歹事來,今日到來反說明!我到家中問出虛實,必不和你干休!”燕青痛哭,爬倒地下,拖住員外衣服。盧俊義一腳踢倒燕青,大踏步,便入城來。奔到城內,逕入家中,只見大小主管都吃一驚。李固慌忙前來迎接,請到堂上,納頭便拜。盧俊義便問:“燕青安在?”李固答道:“主人且休問,端的一言難盡!辛苦風霜,待歇息定了卻說。”賈氏從屏風后哭將出來。
盧俊義說道:“娘子見了,且說燕青小乙怎地來?”賈氏道:“丈夫且休問,端的一言難盡!辛苦風霜,待歇息定了卻說。”盧俊義心中疑慮,定死要問燕青來歷。李固便道:“主人且請換了衣服,拜了祠堂,吃了早膳,那時訴說不遲。”一邊安排飯食與盧員外吃。方才舉著,只聽得前門門喊聲齊起,二三百個做公的搶將入來,盧俊義驚得呆了;就被做公的綁了,一步一棍,直打到留守司來。其時梁中書正在公廳,左右兩行,排列狼虎一般公人七八十個,把盧俊義拿到當面。李固和賈氏也跪在側邊。廳上梁中書大喝道:“你這廝是北京本處良民,如何卻去投降梁山泊落草,坐了第二把交椅?如今倒來里勾外連,要打北京!今被擒來,有何理說?”盧俊義道:“小人一時愚蠢,被梁山泊吳用,假做賣卜先生來家,口出訛言,煽惑良心,掇賺到梁山泊,軟監了兩個多月。今日幸得脫身歸家,并無歹意,望恩相明鏡。”梁中書喝道:“如何說得過去!你在梁山泊中,若不通情,如何住了許多時?見放著你的妻子并李固告狀出首,怎地是虛?”李固道:“主人既到這里,招伏了罷。家中壁上見寫下藏頭反詩,便是老大的證見。不必多說。”賈氏道:“不是我們要害你,只怕你連累我。常言道:‘一人造反,九族全誅!’”盧俊義跪在廳下,叫起屈來。李固道:“主人不必叫屈。是真難滅,是假難除。早早招了,免致吃苦。”賈氏道:“丈夫,虛事難入公門,實事難以抵對。你若做出事來,送了我的性命。不奈有情皮肉,無情仗子,你便招了。也只吃得有數的官司。”李固上下都使了錢。張孔目上廳稟道:“這個頑皮賴骨,不打如何肯招!”梁中書道:“說得是!”喝叫一聲:“打!”左右公人把盧俊義捆翻在地,不繇分說,打得皮開綻,鮮血迸流,昏暈去了三四次。盧俊義打熬不過,仰天嘆道:“果然命中合當橫死!我今屈招了罷!”張孔目當下取了招狀,討一面一百斤死囚枷釘了,押去大牢里監禁。府前府后看的人都不忍見。當日推入牢門,押到庭心內,跪在面前,獄子炕上坐著。那個兩院押牢節級兼充行刑劊子姓蔡,名福,北京土居人氏;因為他手段高強,人呼他為“鐵臂”。旁邊立著這個嫡親兄弟小押獄,生來愛帶一枝花,河北人順口都叫他做“一枝花”蔡慶。
那人拄著一條水火棍,立在哥哥側邊。蔡福道:“你且把這個死囚帶在那一間牢里,我家去走一遭便來。”蔡慶把盧俊義且帶去了。蔡福起身,出離牢門來,只見司前墻下轉過一個人來,手里提著飯罐,滿面掛淚。蔡福認得是浪子燕青。
蔡福問道:“燕小乙哥,你做甚麼?”燕青跪在地下,眼淚如拋珠撒豆,告道:“節級哥哥!可憐見小的主人盧俊義員外吃屈官司,又無送飯的錢財!小人城外叫化得這半罐子飯,權與主人充饑!節級哥哥,怎地做個方便”說不了,氣早咽在,爬倒在地。蔡福道:“我知此事,你自去送飯把與他吃。”燕青拜謝了,自進牢里去送飯。蔡福行過州橋來,只見一個茶博士,叫住唱喏道:“節級,有個客人在小人茶房內樓上,專等節級說話。”蔡福來到樓下看時,正是主管李固。各施禮罷,蔡福道:“主管有何見教?”李固道:“奸不廝瞞,俏不廝欺;小人的事都在節級肚里。今夜晚間只要光前絕后。無甚孝順,五十兩蒜條金在此,送與節級。廳上官吏,小人自去打點。”蔡福笑道:“你不見正廳戒石上刻著‘下民易虐,上蒼難欺?’你那瞞心昧己勾當,怕我不知!你又占了他家私,謀了他老婆,如今把五十兩金子與我,結果了他性命,日后提刑官下馬,我吃不得這等官司!”李固道:“只是節級嫌少,小人再添五十兩。”蔡福道:“李主管,你‘割貓兒尾,拌貓兒飯!’北京有名恁地一個盧員外,只值得這一百兩金子?你若要我倒地,也不是我詐你,只把五百兩金子與我!”李固便道:“金子在這里,便都送與節級,只要今夜完成此事。”蔡福收了金子,藏在身邊,起身道:“明日早來扛尸。”李固拜謝,歡喜去了。
蔡福回到家里,卻才進門,只見一人揭起蘆簾,跟將入來,叫一聲:“蔡節級相見。”蔡福看時,但見那一個人生得十標致,且是打扮整齊:身穿鴉翅青圓領,腰系羊指玉鬧妝;頭帶俊莪冠。足躡珍珠履。那人進得門,看著蔡福便拜。蔡福慌忙答禮,便問:“官人高姓?有何見教?”那人道:“可借里面說話。”蔡福便請入來一個商議閣里分賓坐下。那人開話道:“節級休要吃驚;在下便是滄州橫海郡人氏,姓柴,名進,大周皇帝嫡派子孫,綽號子旋風的便是。只因好義疏財,結識天下好漢,不幸犯罪,流落梁山泊。今奉宋公明哥哥將令,差遣前來,打聽盧員外消息。誰知被贓官污吏,淫婦奸夫,通情陷害,監在死囚牢里,一命懸絲,盡在足下之手。不避生死,特來到宅告知:若是留得盧員外性命在世,佛眼相看,不忘大德;但有半米兒差錯,兵臨城下,將至濠邊,無賢無愚,無老無幼,打破城池,盡皆斬首!久聞足下是個仗義全忠的好漢,無物相送,今將一千兩黃金薄禮在此。倘若要捉柴進,就此便請繩索,誓不皺眉。”蔡福聽罷,嚇得一身冷汗,半晌答應不得。柴進起身道:“好漢做事,休要躊躇,便請一決。”蔡福道:“且請壯士回步。小人自有措置。”柴進便拜道:“既蒙語諾,當報大恩。”出門喚個從人,取出黃金,遞與蔡福,唱個喏便走。外面從人乃是神行太保戴宗,又是一個不會走的!
蔡福得了這個消息,擺撥不下;思量半晌,回到牢中,把上項的事,卻對兄弟說一遍。蔡慶道:“哥哥生平最斷決,量這些小事,有何難哉?常言道:‘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既然有一千兩金子在此,我和你替他上下使用。梁中書,張孔目,都是好利之徒接了賄賂,必然周全盧俊義性命。葫蘆提配將出去,救得救不得,自有他梁山泊好漢,俺們干的事便完了。”蔡福道:“兄弟這一論正合我意。你且把盧員外安頓好處,早晚把此好酒食將息他,傳個消息與他。”蔡福,蔡慶兩個議定了,暗地里把金子買上告下,關節己定。次日,李固不見動靜,前來蔡福家催并。蔡慶回說:“我們正要下手結果他,中書相公不肯,已叫人分付要留他性命。你自去上面使用,囑付下來,我這里何難?”李固隨既又央人去上面使用。中間過錢人去囑托,梁中書道:“這是押獄節級的勾當,難道教我下手?過一兩日,教他自死。”兩下里廝推。張孔目已得了金子,只管把文案拖延了日期。蔡福就里又打關節,教極輕發落。張孔目將了文案來稟,梁中書道:“這事如何決斷?”張孔目道:“小吏看來,盧俊義雖有原告,卻無實跡;雖是在梁山泊住了許多時,這個是扶同詿誤,難同真犯。只宜脊杖四十,剌配三千里。不知相公心下如何?”梁中書道:“孔目見得極明,正與下官相合。”隨喚蔡福牢中取出盧俊義來,就當廳除了長枷;讀了招狀文案,決了四十脊杖,換一具二十斤鐵葉盤頭枷,就廳前釘了;便差董超,薛霸管押前去。直配沙門島。
原來這董超,薛霸自從開封府做公人,押解林沖去滄州,路上害不得林沖,回來被高太尉尋事剌配北京。梁中書因見他兩個能干,就留在留守司勾當。今日又差他兩個監押盧俊義。當下董超,薛霸領了公文,帶了盧員外離了州衙,把盧俊義監在使臣房里,各自歸家收拾行李,包裹,即便起程。李固得知,只得叫苦;便叫人來請兩個防送公人說話。董超,薛霸到得那里酒店內,李固接著,請閣兒里坐下,一面鋪排酒食管待。三杯酒罷,李固開言說道:“實不相瞞,盧員外是我讎家。今配去沙門島,路途遙遠,他又沒一文,教你兩個空費了盤纏。急待回來,也待三四個月。我沒甚的相送,兩錠大銀,權為壓手。多只兩程,少無數里,就便的去處,結果了他性命,揭取臉上金印回來表證,教我知道,每人再送五十兩蒜條金與你。你們只動得一張文書;留守司房里,我自理會。”董超,薛霸兩個相視。董超道:“只怕行不得?”薛霸便道:“哥哥,這李官人,有名一個好男子,我便也把件事結識了他,若有急難之處,要他照管。”李固道:“我不是忘恩失義的人,慢慢地報答你兩個。”
董超,薛霸收了銀子,相別歸家,收拾包裹,連夜起身。盧俊義道:“小人今日受刑,杖瘡作痛,容在明日上路罷!”薛霸罵道:“你便閉了鳥嘴!老爺自晦氣,撞著你這窮神!沙門島往回六千里有余,費多少盤纏!你又沒一文,教我們如何擺布!”盧俊義訴道:“念小人負屈含冤,上下看視則個!”董超罵道:“你這財主們,閑常一毛不拔;今日天開眼,報應得快!你不要怨悵,我們相幫你走。”盧俊義忍氣吞聲,只得走動。行出東門,董超,薛霸把衣包,雨傘,都掛在盧員外枷頭上,兩個一路上做好做惡,管押了行。看看天色傍晚,約行了十四五里,前面一個村鎮,尋覓客店安歇。當時小二哥引到后面房里,安放了包里。薛霸說道:“老爺們苦殺,是個公人,那里倒來伏侍罪人?你若要吃飯,快去燒火!”盧俊義只得帶著枷來到廚下,問小二哥討了個草柴,縛做一塊,來灶前燒火。小二哥替他淘米做飯,洗刷碗盞。盧俊義是財主出身,這般事卻不會做,草柴火把又濕,又燒不著,一齊滅了;甫能盡力一吹,被灰瞇了眼睛。董超又喃喃吶吶的罵。做得飯熟,兩個都盛去了,盧俊義并不敢討吃。兩個自吃了一回,剩下些殘湯冷飯,與盧俊義吃了。薛霸又不住聲罵了一回,吃了晚飯,又叫盧俊義去燒腳湯。等得湯滾,盧俊義方敢去房里坐地。兩個自洗了腳,掇一盆百煎滾湯賺盧俊義洗腳。方才脫得草鞋,被薛霸扯兩條腿納在滾湯里,大痛難禁。薛霸道:“老爺伏侍你,顛倒做嘴臉!”兩個公人自去炕上睡了;把一條鐵索將盧員外鎖在房門背后。聲喚到四更,兩個公人起來,叫小二哥做飯,自吃飽了,收拾包裹要行。盧俊義看腳時,都是燎漿泡,點地不得。當日秋雨紛紛,路上又滑,盧俊義一步一顛,薛霸執起水火棍,攔腰便打,董超假意去勸,一路上埋冤叫苦。離了村店,約行了十余里,到一座大林。
盧俊義道:“小人其實走不動了,可憐見權歇一歇!”兩個做公帶入林子里,正是東方漸明,未有人行。薛霸道:“我兩個起得早了,好生因倦;欲要就林子里睡一睡,只怕你走了。”盧俊義道:“小人插翅也飛不去!”薛霸道:“莫要著你道兒,且等老爺縛一縛!”腰間解上麻索來,兜住盧俊義肚皮去那松樹上只一勒,反拽過腳來綁在樹上。薛霸對董超道:“大哥,你去林子外立著;若有人來撞著;咳嗽為號。”董超道:“兄弟,放手快些個。”薛霸道:“你放心去看著外面。”說罷,起水火棍,看著盧員外道:“你休怪我兩個:你家主管教我們路上結果你。便到沙門島也是死,不如及早打發了!你到陰司地府不要怨我們。明年今日是你周年!”盧俊義聽了,淚如雨下,低頭受死。薛霸兩只手起水火棍望著盧員外腦門上劈將下來。
董超在外面,只聽得一聲撲地響,只道完事了,慌忙走入來看時,盧員外依舊縛在樹上;薛霸倒仰臥在樹下,水火棍撇在一邊。董超道:“卻又作怪!莫不使得力猛,倒吃一交?”用手扶時,那里扶得動,只見薛霸口里出血,心窩里露出三四寸長一枝小小箭桿,卻待要叫,只見東北角樹上,坐著一個人。聽得叫聲“著”!撇手響處,董超脖項上早中了一箭,兩腳蹬空,撲地也倒了。那人托地從樹上跳將下來,拔出解腕尖刀,割繩斷索,劈碎盤頭枷,就樹邊抱住盧員外放聲大哭。盧俊義閃眼看時,認得是浪子燕青,叫道:“小乙!莫不是魂魄和你相見麼?”燕青道:“小乙直從留守司前跟定這廝兩個到此。不想這廝果然來這林子里下手。如今被小乙兩弩箭結果了,主人見麼?”盧俊義道:“雖然你強救了我性命,卻射死了這兩個公人。這罪越添得重,待走那里去的是?”燕青道:“當初都是宋公明苦了主人;今日不上梁山泊時,別無去處。”盧俊義道:“只是我杖瘡發作,腳皮破損,點地不得!”燕青道:“事不宜遲,我背著主人去。”心慌手亂,便踢開兩個死尸,帶著弓,插了腰刀,執了水火棍,背著盧俊義,一直望東便走;十到十數里,早馱不動,見了個小小村店,入到里面,尋房住下;叫做飯來,權且充饑。兩個暫時安歇這里。
卻說過往的看見林子里射死兩個公人在彼,近處社長報與里正得知,卻來大名府里首告,隨即差官下來檢驗,卻是留守司公人董超,薛霸。回復梁中書,著落大名府緝捕觀察,限了日期,要捉兇身。做公的人都來看了,“論這箭,眼見得是浪子燕青的。事不宜遲!”
一二百做公的分頭去一到處貼了告示,說那兩個模樣,曉諭遠近村房道店,市鎮人家,挨捕捉。卻說盧俊義正在店房將息杖瘡,正走不動,只得在那里且住。店小二聽得有殺人公事,無有一個不說;又見畫他兩個模樣,小二心疑,卻走去告本處社長:“我店里有兩個人,好生腳叉,不知是也不是。”社長轉報做公的去了。
卻說燕青為無下飯,拿了弓去近邊處尋幾個蟲蟻吃;卻待回來,只聽得滿村里發喊。燕青躲在樹林里張時,看見一二百做公的,槍刀圍匝,把盧俊義縛在車子上,推將過去。燕青要搶出去時,又無軍器,只叫得苦;尋思道:“若不去梁山泊報與宋公明得知,叫他來救,卻不是我誤了主人性命?”當時取路。行了半夜,肚里又饑,身邊又沒一文;走到一個土岡子上,叢叢雜雜,有些樹木,就林子里睡到天明,心中憂悶,只聽得樹上喜鵲咕咕噪噪,尋思道:“若是射得下來,村坊人家討些水煮爆得熟,也得充饑。”走出林子外抬頭看時,那喜鵲朝著燕青噪。
燕青輕輕取出弓,暗暗問天買卦,望空祈禱,說道:“燕青只有這一枝箭了!若是救得主人性命,箭到,靈鵲墜空;若是主人命運合休,箭到,靈鵲飛去。”搭上箭,叫聲“如意子,不要誤我!”弦響處,正中喜鵲后尾,帶了那枝箭直飛下岡子去。燕青大踏步趕下岡子去,不見喜鵲,卻見兩個人從前面走來:前頭的,帶頂豬嘴頭巾,腦后兩個金裹銀環,上穿香羅衫,腰系銷金膊,穿半膝軟襪麻鞋,提一條齊眉棍棒;后面的,白范陽遮塵笠子,茶褐攢線衫,腰系紅纏袋,腳穿踢土皮鞋,背了衣包,提條短棒,跨口腰刀。這兩個來的人,正和燕青打個肩廝拍。燕青轉回身看一看,尋思:“我正沒盤纏,何不兩拳打倒他兩個,奪了包裹,卻好上梁山泊?”揣了弓,抽身回來。這兩個低著頭只顧走。燕青趕上,把后面帶氈笠兒的后心一拳;撲地打倒。卻待拽拳再打那前面的,卻被那漢手起棒落,正中燕青左腿,打翻在地。后面那漢子爬將起來,踏住燕青,掣出腰刀,劈面門便剁。燕青大叫道:“好漢!我死不妨,可憐無人報信!”那漢便不下刀,收住了手,提起燕青,問道:“你這廝報甚麼信?”燕青道:“你問我待怎地?”前面那漢把燕青一拖,卻露出手腕上花繡,慌忙問道:“你不是盧員外家甚麼浪子燕青?”燕青想道:“左右是死,索性說了教他捉去,和主人陰魂做一處!”便道:“我正是盧員外家浪子燕青!”二人見說,一齊看一看道:“早是不殺了你,原來正是燕小乙哥!你認得我兩個麼?我是梁山泊頭領病關索楊雄,他便是拚命三郎不秀。”楊雄道:“我兩個今奉哥哥將令,差往北京,打聽盧員外消息。軍師與戴院長亦隨后下山,專候通報。”燕青聽得是楊雄,石秀,把上件事都對兩個說了。楊雄道:“既是如此說時,我和小乙哥哥上山寨報知哥哥,別做個道理;你可自去北京打聽消息,便來回報。”石秀道:“最好。”便取身邊燒餅乾肉與燕青吃,把包裹與燕青背了,跟著楊雄連夜上梁山泊來。
見了宋江,燕青把上項事備細說了遍。宋江大驚,便會眾頭領商議良策。且說石秀只帶自己隨身衣服,來到北京城外,天色已晚,入不得城,就城外歇了一宿,次日早飯罷,入得城來,但見人人嗟嘆,個個傷情。石秀心疑,來到市心里,問市戶人家時,只見一個老丈回言道:“客人,你不知,我這北京有個盧員外,等地財主,因被梁山泊賊人擄掠前去,逃得回來,倒吃了一場屈官司,迭配沙門島,又不知怎地路人壞了兩個公人;昨夜來,今日午時三刻,解來這里市曹上斬他!客人可看一看。”石秀聽罷,兜頭一杓冰水;急走到市曹,卻見一個酒樓,石秀便來酒樓上,臨街占個閣兒坐下。酒保前來問道:“客官,還是請人,還是獨自酌杯?”石秀睜著怪眼道:“大碗酒,大塊肉,只顧賣來,問甚麼鳥!”酒保倒吃了驚,打兩角酒,切一盤牛肉將來,石秀大碗大塊,吃了一回。坐不多時,只聽得樓下街上熱鬧,石秀便去樓窗外看時,只見家家閉戶,鋪鋪關門。酒保上樓來道:“客官醉也?樓下出人公事!快算了酒錢,別處去回避!”石秀道:“我怕甚麼鳥!你快走下去,莫要地討老爺打!”酒保不敢做聲,下樓去了。不多時,只聽得街上鑼鼓喧天價來。石秀在樓窗外看時,十字路口,周回圍住法場,十數對刀棒劊子,前排后擁,把盧俊義綁押到樓前跪下。鐵臂蔡福拿著法刀;一枝花蔡慶扶著枷梢說道:“盧員外,你自精細著。不是我兄弟兩個救你不得,事做拙了。前面五圣堂里,我己安排上你的坐位了,你可以一塊去那里領受。”說罷,人叢里一聲叫道:“午時三刻到了。”一邊開枷。蔡慶早住了頭,蔡福早掣出法刀在手。當案孔目高聲讀罷犯由牌。眾人齊和一聲。樓上石秀只就一聲和里,掣出腰刀在手,應聲大叫:“梁山泊好漢全伙在此!”蔡福蔡慶撇了盧員外,扯了繩索先走。石秀樓上跳將下來,手舉鋼刀,殺人似砍瓜切菜,走不迭的,殺翻十數個;一只手拖住盧俊義,投南便走。
原來這石秀不認得北京的路,便差盧俊義驚得呆了,越走不動。梁中書聽得報來,大驚,便點帳前頭目,引了人馬,分頭去把城門關上;差前后做公的圍將攏來。隨你好漢英雄,怎出高城峻壘?正是:分開陸地無牙爪,飛上青天久羽毛。畢竟盧員外同石秀當上怎地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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