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驚四座賈茂叔揮毫 感三湘梅月娥對月
不言梅月娥南下。
卻說薛蝌回來,見了薛姨媽,又過來見王夫人,將寶琴舟行五六日,無事平安,并與寶釵說了,即回鋪自理其生意。
寶釵放下了心,日惟以課兒讀書為事。芝哥兒年才十歲,身量已自成人,而胸中博覽,下筆成章。兼以質性溫和,依依膝下,從無一毫外務。王夫人與寶釵十分愛惜。這等子弟,卻也怪他不得。
去秋榜發,聞翰林差滿回家,只待曹紫庭、賈畹滋銷差后,春正方始面圣,仍回本職。畹滋乃賈蘭之號。曹紫庭得意門生二位,皆在青年:一是曲阜端木楷,一是齊河芮光祖;賈蘭得意門生一人,是陳留蔡念典,中在第二名,今年才十六歲。聞翰林亦有得意門生一人:貴筑舊家李云龍,年十七歲,中了貴州第六名亞魁。皆來都中會試。
再說芝哥兒自從大觀園擺席請客,他來瞧了兩次,見園中竹樹清幽,亭臺高爽;雖假山剩水,亦有一種天然之趣。尤愛瀟湘館及蘅蕪院二處,即回了王夫人同寶釵,要在此處習靜讀書。添派家人伺候,早去暮歸,原無不可。又稟了賈政,亦皆允了。芝哥兒將書房中典籍牙簽皆挪至瀟湘館、蘅蕪院二處,相隔雖不甚還,卻曲折,將此地山水皆可領略。灑掃干凈,鋪設整齊,每日吟嘯其中,頗自得意。有一首感懷走筆詩,自己吟道:
此生若寄真蜉蟻,放眼寧無天地寬。
不信詩書多糟粕,轉疑世味別辛酸。
年光過隙征駒速,塵海操舟獨棹難。
抱膝故園寺對月,青鞋白襪笑纓繁。
吟完,獨又吟哦兩遍,就擲過一邊。
春闈已過,各家門生謄出文章,送與老師去瞧。又各家老師將得意門生文章,檢相好的,彼此互送參看,以決得失。周巧姑爺也送文章來與賈蘭看,閔鵬騫獨把文章求芝哥評定。這日賈蘭回過賈政、王夫人,要請門生蔡念典,及聞翰林、曹紫庭與兩家門生端木楷等一飲,并邀周巧姑爺、閔師爺、門客詹光、程日興同坐一坐。賈政允了。即發帖請二十二日在大觀園一敘。眾人皆收了帖。”
到了那日,陸續皆到。董翰林因做會試房考未請。賈政因賈蘭請小門牛,不便與坐。只說衙門有事,回了不見。周巧姑爺先到,賈蘭接著,就邀入大觀樓先坐,閔鵬騫,程日興、詹光分陪各客,皆進園來。賈蘭拜見了岳丈聞翰林、姑丈曹紫庭,其余皆以師生之禮見過。聞翰林要見賈政,閔鵬騫說:“今日有事,——早就上衙門,尚未回來呢。”曹紫庭要會芝哥兒,賈蘭遂叫人將芝哥兒請來,一一拜見。聞翰林同眾人看芝哥兒,穿著湖縐棉袍,天青十行湖約棉褂,小泥帽子,粉底官靴。面如冠五,目似朗星。大家暗暗稱異。
及至行禮已畢,芝哥兒重向蔡念典又做一揖,眾人皆謂他系賈蘭門生,稍露親厚的意思。惟閔鵬騫看定芝哥不凡,凡其舉動無不留心。今見偏作了一個揖,知其必有緣故。因拉了子,再三盤問。芝哥兒道:“這是我家世弟兄,這個揖我偏作了,實在并無別意。”聞翰林等被他一語就瞞過了,獨閔鵬騫向著眾人道:“老先生等皆記著這個揖,后來必有應驗。我這位芝世兄,豈有無故加厚之理。”說著就挨次一齊坐下。鋤藥、林天錫、進喜、焙茗端上茶來。喝完,遂談起會場文章,彼此交贊一番。芝哥兒獨默坐無語。
聞翰林要在園中各處逛逛,大家遂起身從“有鳳來儀”即瀟湘館、“紅香綠玉”即怡紅院、“杏簾在望”、“蘅芷清芬”等處登樓步閣,涉水緣山,徘徊眺覽,滿袖云霞,實在別有天地。
走到“蘅芷清芬”即蘅蕪院,現在芝哥兒收拾了做肄業處。只見茶煙微裊,鼎篆猶濃。大家正要進去略憩一憩,忽見天上數個風箏來回仙舞,響振碧霄。聞翰林一時高興,笑著說道:“諸公皆今科魁選,珥筆從王,何不將風箏為題,不拘體格,各賦—一首,以助今日游興。未知可否?””李云龍、蔡念典等四人遂打——躬道:“謹從臺命。”就一齊走進蘅蕪院來坐下。焙茗等捧上茶來。桌上兩處,皆備文房四寶。端木四位新孝廉,皆想顯才,就沉吟著,各去構思。其中有…—葫蘆樣的,聞翰林要顯李云龍之能,獨命他做。
人家等了牛晌,濤皆末就。曹紫庭忽向芝哥兒道:“老賢侄何不也做—首?要五言近體,限”飛”字韻。”芝哥兒不則聲,看著賈蘭。賈蘭就說道:“既是曹姑丈有命,少者何敢辭。即做一律應教罷。”芝哥兒遂拈筆在一張花箋就寫。倒像預做下一般,立刻就寫好了。四付的詩恰也完了,—齊謄出,遂與聞翰林來看。
聞翰林卻先接了蔡念典的,大家圍著齊看,——寫著:
詠風箏
振晌凌霄造物奇,淮云裊線借人思。
看畢,便將李云龍的接來,只見上寫著:
詠葫蘆樣風箏
新樣葫蘆舊樣同,那知人巧錯天工。
春霄欲滴初晴翠,倚綠偏宜裊日紅。
看畢,遞與眾人看。又將端木楷的接來,上寫著:
誰將咫尺別升沉,弱線臨風跡可尋。
莫道云霄欣得路,飄然物外亦閑心。
看畢,便遞與曹紫庭。又把芮光祖的一看,上寫著詠風箏
二月花朝正好風,花時斜趁夕陽紅。
碧霄平地云泥隔,天上人間一線通。
看畢四位所做,雖然穩貼,未見精奇。只得贊了一聲“好。”才將芝哥兒的展開一看。只見字體雋逸,筆力秀拔,早已稱奇。上寫著:
詠風箏
五言近體得飛字體是凌霄物,春風近紫微。絲綸從地起,翼翰極天飛。會奏云中響,還騰日下輝。風城新霽后,香惹御煙歸。
聞翰林看到“飛”字一聯,便拍案叫道:“好警句!”眾人聽見,皆圍了來看,無不極口贊賞。讀到結句,聞翰林道:“更匪夷所思了。當日調羹未試,頂上先開,許為狀元宰相手段。此日所遇,何讓古人?久聞雋異,今誠拜服。只恐金昆他日要讓玉友一籌了。”賈蘭道:“老岳丈莫要小看這芝兄弟:胸中無書不讀,只怕古稱得秘書廚,尚恐不如其淵博呢。小婿庸才,何敢與之頡頏?”便把個閔鵬騫樂的,拿著芝哥兒詩念了又念,笑道:“這是敝東一生厚德所致,洵由天授,非關人力。”
芝哥兒只是一聲不言語,拿著蔡念典的詩看了兩遍,也就放下。
大家遂離了蘅蕪院,到正廳上來。彼時席已調正,就送上酒來。讓了聞翰林獨坐,周巧姑爺側陪。曹紫庭、閔鵬騫一席,詹光、程日興側坐。其余皆系同年,坐了二席,賈蘭、芝哥兒陪坐。送過酒,就端上酒碟,大家飲了一會。
芝哥不甚飲酒,果碟中有樣蜜餞枇杷,芝哥兒吃了兩個。賈蘭說:“這枇杷不甚熟,不可多吃。”聞翰林道:“賢婿這話欠考了。枇杷秋發,冬花,春果,夏熟。獨備四時之氣,食之最為有益。如何倒勸令弟不要多吃呢?”曹紫庭道:“老師之言甚是。但建業人呼曰“蠟兄”,未知何義?”閔鵬騫道:“想不過譽其色耳。”眾人皆以為是。賈蘭道:“枇杷在古人集中佳句甚少。”聞翰林道:“黃泥金丸,寧非佳制?惟不多見,似亦憾事。我看亭外數株,枝頭歷落,想到夏時風味,應不減于青鳥。”賈蘭道:“此數株,聞說系隱去之家叔寶玉手種。這兩年結果甚繁。”聞翰林道:“如此甚好。何不煩令弟即席一賦,以廣我輩之聞見。”賈蘭道:“長者之命不敢違,但舍弟才非七步,容明日做了求教何如?”曹紫庭道:“先不必替令弟過謙。何妨說與令弟,再請緩期。”
聞翰林便以枇杷為題,要芝哥兒即席賦詩。芝哥兒遂叫焙茗取筆硯紙墨,放在左首一張案上。便走下來,到那邊坐了。提筆就寫。大家撤去碟子,端上菜來,慢慢吃著相候。第二碗菜上碗清湯的魚翅,群贊美。第四碗上又是春筍,用野雞片兒燴的。聞翰林道:“今年春筍甚少,這碗菜可謂妙極而無以加了。”就吃了好些。又喝了許多湯,就端上點心來。剛吃完點心,撤下去。鋤藥、林天錫等送上茶來。
茶未喝完,芝哥兒枇杷詩已做完謄好,送將上來,遞與賈蘭,聞翰林道:“已做完了?”遂接了,邀著大伙同看。只見寫道:
詠枇杷凌寒不改雪中花,送往懷新嘆歲華。錯落金丸傳手植,婆娑綠葉喜亭遮。友梅未許春風人,枕石偏來夜月斜。知是使君珍果瓜,樹經封殖錫名嘉。
其二
修竹蔌花性所耽,十年樹木賦何堪。
放翁摘露偏乘曉,成大欹巾不問甘。
盧橘自爭香滿座,朱櫻徒羨色勻籃。
重游坐客皆珠履,對此清陰月友三。
其三
恬不競名素委蛇,由來大造植無私。
盤堆火齊羌留月,核裹黃泥偶擲籬。
亭側成陰憐舊侶,座中得句解低枝。
可人風味知應少,吸露凌霜貫四時。
其四
黃柑誰把洞庭春,分錫恩光上苑新。
物若有情應識我,時因對月忽懷人。
蠟丸未信夸其色,粗客何由側此身。
夜話欲征青鳥據,傾樽北海愧留賓。
聞翰林看罷,連聲嘆道:“奇才!奇才!我已閱人多矣,如此英年,何便有此雋句?我輩皆當甘拜下風。”因解下腰間所佩五暖手來,笑著道:“聊以潤筆。”賈蘭接著謝了,即替芝哥兒系上。芝哥亦做揖致謝,曹紫庭道:“甘韻一聯,第四首人韻一聯,化腐為新,趨俚人雅。何處得來?”拿著杯洲,不覺——飲而盡。程日興道:“芝世兄詩誠警策,老先生賞鑒亦可謂入神。”大家皆笑了。賈蘭重清坐席。有此凹濤,飲時越發高興。旋開了—壇滄酒,說說笑笑,吃了多半壇,方才端飯來吃。時已二鼓以后,方才散去。聞翰林將這四首詩裱部冊頁,置于案久,時常賞玩。
過不多時,春榜揭曉,蔡念典中了四十二名進士,余皆落第。大家因想起芝哥兒的揖來,深為詫異。獨閔鵬騫更自奉若神明,逢人即傳贊不已。后來蔡時敏——即念典之號殿在二甲,點了庶吉士,選人詞林。李云龍因路遠,就在聞翰林宅中肄業,以待下科。便與芝哥兒定課會文,不在話下。
再說梅巡道出京,由旱路起身,不過一月有余,即到了武昌。見過制軍,參謁了撫司各處,便起馬向長沙進發。途中有本衙門書役隨路迎接。不一日,到了省中,參院拜司,及同城的道府兩縣,皆拜會了。遂各自到任理事。便差人由水路來接家眷。
卻說梅月娥開船南下,四月間,閘河水短,糧艘阻滯,一路耽延,直到五月半后方渡黃,由淮河行抵揚州。是夏江南雨大,江漲異常,溯水而上,舟更難行。梅調鼐與鄒夫人商議,就在廣陵賃居公館,避過暑熱,直遲至七月中旬始另雇了滿江紅,將行李眷屬搬上江船。出瓜洲口,放人大江。那時灝淼江波,金山在目。月娥小姐憑窗遠眺,頗暢胸懷。
過了真州,船到燕子磯邊,適值斜陽西下,陡起逆風。稍長,將船就泊在燕子磯側。梅月娥高興,稟明寶琴,請了鄒夫人命,要到燕子磯上永濟寺瞻禮。鄒夫人許了,派定家人劉興,郁喜,月娥帶了丫環彩霞、霓舞及奶母,又派了老李嬤嬤,一伙五六人。船家搭上扶手,遂步上岸來,月娥到寺拈香。遂登燕子磯,臨風一望,只見煙波無際,金陵形勢宛如指掌,東峙北固,南映樓霞,而與波上下,千古惟此一葉漁舟。詩興偶觸,即叫彩霞將帶來紙筆取出,立成二首截句,道:
登燕子磯
遠江匹練煙橫處,何處飛來燕子磯。
形勢龍蟠兼虎踞,六朝金粉倍依依。
江流勢截凌江出,高與元龍百尺樓。
漫說風濤天際險,飄然一葉穩漁舟。吟完,又憑吊一會,方始歸舟。次日,即過了金陵。沿途凡遇名勝,月娥無不登覽留題,不能備載。
舟到漢口又換了船,從江而南,轉入岳州府洞庭湖內,已交八月半矣。湖水澄清,君山高矗,黃鶴雖遙,岳陽在望。那夜微微北風,星疏月朗。舟子揚飽布帆,欲過洞庭。時已二鼓,鄒夫人早安歇了。月娥開窗四顧,瀟湘景物宛似當年夢中所見,不覺的恣意流連。寶琴愛女心切,因命侍女備了香茗,以助女兒吟眺之興。那月娥果寫出一首詩來,與寶琴看,上寫著:
夜泛洞庭
片帆輕且穩,秋夜霽澄空。
遼闊情無際,蒼茫望莫窮。
遠山皆得月,近水不生風。
似此瀟湘意,緣何感夢中。寶琴拿著詩,看到“遠山皆得月”一聯,才說:“好警”…”一句話未說完,只聽得艄后老板說:“了不得了,伙計們快落篷。”眾水手七手八腳,將各篷方才落下,未及將船撐進港口,只見湖面一陣黑風從船頭吹來,波濤大作,滿天烏云將皓月遮了。那船在湖心簸揚,頃刻就要覆溺。舟中人無不呼神禱告,手足無措。
那月娥小姐忽想起夢中金如意來,急叫霓舞將平素五采絲攢的線繩取來,將荷包中金如意縛在線繩頭上,口中祝道:“夢若有靈,·如意護我。”便把金如意擲下湖中。說也奇怪,只見湖內一片紅光繞舟而上,將黑氣沖退數丈。忽聽得空中有神呼道:“玉女在船,黑將軍不得無禮!”一霎時,風恬浪靜,烏云四散。遠遠皆見一長蛟鼓波而去。舟人大喜,皆說:“托太太之福,今夜幸免大難。”月娥將金如意收回,照舊帶在身上,方信前夢之不虛也。
彼時北風瑟瑟,掛起滿帆。天色才明,即過了洞庭湖面,收入岸口。就有接家眷的家人到船邊問信,見了劉興,彼此認得。遂即上船。候著鄒夫人梳洗已畢,才回了話。鄒夫人知是梅道爺差家人得祿來接,心中大喜,叫人艙中見了。得祿等請過安,又替梅調鼐請安。鄒夫人問了老爺起居,便問:“此地離長沙還有多遠?”家人說:“不遠了。此去雖說是江,卻與大河不差什么,太太只管放心。”說畢便退出艙去。梅調鼐吩咐開船,當下鑼響,就開了船。
又走數日,到了長沙。兩縣差人在路送下程,添纖夫,船一攏岸,岸上就有執事轎傘來接。鄒夫人進了衙門,見了巡道,甚是歡喜。隨后梅調鼐押著行李,帶了寶琴、月娥,同進署來,梅道爺一見月娥,摟在懷里,親熱了好一會。調鼐磕過頭,請了安。寶琴也見了禮。鄒夫人便說起過洞庭湖夜間險來。梅巡道說:“此湖如何夜里走得?你們也成膽大!船家管什么事的?就該發縣,以懲后來。”鄒夫人道:“幸托天佑得保平安,他們船家只道月明浪靜,乘風趕路。在彼豈無身家?求老爺不為已甚之行。”梅道爺說:“這等便寬了他。夫人此論不失為厚。”遂擺家宴,一家暢敘。
次日,梅道爺自辦公務。鄒夫人過了數天,擇一吉日,在天地上還了愿,方完這件心事。寶琴經此一險,知月娥來處不凡,卻暗暗心喜。
午后梅道爺下了衙門,到相公房中坐一會,歸到上房。面上大有不悅之色。鄒夫人一見要問。未知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卻說薛蝌回來,見了薛姨媽,又過來見王夫人,將寶琴舟行五六日,無事平安,并與寶釵說了,即回鋪自理其生意。
寶釵放下了心,日惟以課兒讀書為事。芝哥兒年才十歲,身量已自成人,而胸中博覽,下筆成章。兼以質性溫和,依依膝下,從無一毫外務。王夫人與寶釵十分愛惜。這等子弟,卻也怪他不得。
去秋榜發,聞翰林差滿回家,只待曹紫庭、賈畹滋銷差后,春正方始面圣,仍回本職。畹滋乃賈蘭之號。曹紫庭得意門生二位,皆在青年:一是曲阜端木楷,一是齊河芮光祖;賈蘭得意門生一人,是陳留蔡念典,中在第二名,今年才十六歲。聞翰林亦有得意門生一人:貴筑舊家李云龍,年十七歲,中了貴州第六名亞魁。皆來都中會試。
再說芝哥兒自從大觀園擺席請客,他來瞧了兩次,見園中竹樹清幽,亭臺高爽;雖假山剩水,亦有一種天然之趣。尤愛瀟湘館及蘅蕪院二處,即回了王夫人同寶釵,要在此處習靜讀書。添派家人伺候,早去暮歸,原無不可。又稟了賈政,亦皆允了。芝哥兒將書房中典籍牙簽皆挪至瀟湘館、蘅蕪院二處,相隔雖不甚還,卻曲折,將此地山水皆可領略。灑掃干凈,鋪設整齊,每日吟嘯其中,頗自得意。有一首感懷走筆詩,自己吟道:
此生若寄真蜉蟻,放眼寧無天地寬。
不信詩書多糟粕,轉疑世味別辛酸。
年光過隙征駒速,塵海操舟獨棹難。
抱膝故園寺對月,青鞋白襪笑纓繁。
吟完,獨又吟哦兩遍,就擲過一邊。
春闈已過,各家門生謄出文章,送與老師去瞧。又各家老師將得意門生文章,檢相好的,彼此互送參看,以決得失。周巧姑爺也送文章來與賈蘭看,閔鵬騫獨把文章求芝哥評定。這日賈蘭回過賈政、王夫人,要請門生蔡念典,及聞翰林、曹紫庭與兩家門生端木楷等一飲,并邀周巧姑爺、閔師爺、門客詹光、程日興同坐一坐。賈政允了。即發帖請二十二日在大觀園一敘。眾人皆收了帖。”
到了那日,陸續皆到。董翰林因做會試房考未請。賈政因賈蘭請小門牛,不便與坐。只說衙門有事,回了不見。周巧姑爺先到,賈蘭接著,就邀入大觀樓先坐,閔鵬騫,程日興、詹光分陪各客,皆進園來。賈蘭拜見了岳丈聞翰林、姑丈曹紫庭,其余皆以師生之禮見過。聞翰林要見賈政,閔鵬騫說:“今日有事,——早就上衙門,尚未回來呢。”曹紫庭要會芝哥兒,賈蘭遂叫人將芝哥兒請來,一一拜見。聞翰林同眾人看芝哥兒,穿著湖縐棉袍,天青十行湖約棉褂,小泥帽子,粉底官靴。面如冠五,目似朗星。大家暗暗稱異。
及至行禮已畢,芝哥兒重向蔡念典又做一揖,眾人皆謂他系賈蘭門生,稍露親厚的意思。惟閔鵬騫看定芝哥不凡,凡其舉動無不留心。今見偏作了一個揖,知其必有緣故。因拉了子,再三盤問。芝哥兒道:“這是我家世弟兄,這個揖我偏作了,實在并無別意。”聞翰林等被他一語就瞞過了,獨閔鵬騫向著眾人道:“老先生等皆記著這個揖,后來必有應驗。我這位芝世兄,豈有無故加厚之理。”說著就挨次一齊坐下。鋤藥、林天錫、進喜、焙茗端上茶來。喝完,遂談起會場文章,彼此交贊一番。芝哥兒獨默坐無語。
聞翰林要在園中各處逛逛,大家遂起身從“有鳳來儀”即瀟湘館、“紅香綠玉”即怡紅院、“杏簾在望”、“蘅芷清芬”等處登樓步閣,涉水緣山,徘徊眺覽,滿袖云霞,實在別有天地。
走到“蘅芷清芬”即蘅蕪院,現在芝哥兒收拾了做肄業處。只見茶煙微裊,鼎篆猶濃。大家正要進去略憩一憩,忽見天上數個風箏來回仙舞,響振碧霄。聞翰林一時高興,笑著說道:“諸公皆今科魁選,珥筆從王,何不將風箏為題,不拘體格,各賦—一首,以助今日游興。未知可否?””李云龍、蔡念典等四人遂打——躬道:“謹從臺命。”就一齊走進蘅蕪院來坐下。焙茗等捧上茶來。桌上兩處,皆備文房四寶。端木四位新孝廉,皆想顯才,就沉吟著,各去構思。其中有…—葫蘆樣的,聞翰林要顯李云龍之能,獨命他做。
人家等了牛晌,濤皆末就。曹紫庭忽向芝哥兒道:“老賢侄何不也做—首?要五言近體,限”飛”字韻。”芝哥兒不則聲,看著賈蘭。賈蘭就說道:“既是曹姑丈有命,少者何敢辭。即做一律應教罷。”芝哥兒遂拈筆在一張花箋就寫。倒像預做下一般,立刻就寫好了。四付的詩恰也完了,—齊謄出,遂與聞翰林來看。
聞翰林卻先接了蔡念典的,大家圍著齊看,——寫著:
詠風箏
振晌凌霄造物奇,淮云裊線借人思。
看畢,便將李云龍的接來,只見上寫著:
詠葫蘆樣風箏
新樣葫蘆舊樣同,那知人巧錯天工。
春霄欲滴初晴翠,倚綠偏宜裊日紅。
看畢,遞與眾人看。又將端木楷的接來,上寫著:
誰將咫尺別升沉,弱線臨風跡可尋。
莫道云霄欣得路,飄然物外亦閑心。
看畢,便遞與曹紫庭。又把芮光祖的一看,上寫著詠風箏
二月花朝正好風,花時斜趁夕陽紅。
碧霄平地云泥隔,天上人間一線通。
看畢四位所做,雖然穩貼,未見精奇。只得贊了一聲“好。”才將芝哥兒的展開一看。只見字體雋逸,筆力秀拔,早已稱奇。上寫著:
詠風箏
五言近體得飛字體是凌霄物,春風近紫微。絲綸從地起,翼翰極天飛。會奏云中響,還騰日下輝。風城新霽后,香惹御煙歸。
聞翰林看到“飛”字一聯,便拍案叫道:“好警句!”眾人聽見,皆圍了來看,無不極口贊賞。讀到結句,聞翰林道:“更匪夷所思了。當日調羹未試,頂上先開,許為狀元宰相手段。此日所遇,何讓古人?久聞雋異,今誠拜服。只恐金昆他日要讓玉友一籌了。”賈蘭道:“老岳丈莫要小看這芝兄弟:胸中無書不讀,只怕古稱得秘書廚,尚恐不如其淵博呢。小婿庸才,何敢與之頡頏?”便把個閔鵬騫樂的,拿著芝哥兒詩念了又念,笑道:“這是敝東一生厚德所致,洵由天授,非關人力。”
芝哥兒只是一聲不言語,拿著蔡念典的詩看了兩遍,也就放下。
大家遂離了蘅蕪院,到正廳上來。彼時席已調正,就送上酒來。讓了聞翰林獨坐,周巧姑爺側陪。曹紫庭、閔鵬騫一席,詹光、程日興側坐。其余皆系同年,坐了二席,賈蘭、芝哥兒陪坐。送過酒,就端上酒碟,大家飲了一會。
芝哥不甚飲酒,果碟中有樣蜜餞枇杷,芝哥兒吃了兩個。賈蘭說:“這枇杷不甚熟,不可多吃。”聞翰林道:“賢婿這話欠考了。枇杷秋發,冬花,春果,夏熟。獨備四時之氣,食之最為有益。如何倒勸令弟不要多吃呢?”曹紫庭道:“老師之言甚是。但建業人呼曰“蠟兄”,未知何義?”閔鵬騫道:“想不過譽其色耳。”眾人皆以為是。賈蘭道:“枇杷在古人集中佳句甚少。”聞翰林道:“黃泥金丸,寧非佳制?惟不多見,似亦憾事。我看亭外數株,枝頭歷落,想到夏時風味,應不減于青鳥。”賈蘭道:“此數株,聞說系隱去之家叔寶玉手種。這兩年結果甚繁。”聞翰林道:“如此甚好。何不煩令弟即席一賦,以廣我輩之聞見。”賈蘭道:“長者之命不敢違,但舍弟才非七步,容明日做了求教何如?”曹紫庭道:“先不必替令弟過謙。何妨說與令弟,再請緩期。”
聞翰林便以枇杷為題,要芝哥兒即席賦詩。芝哥兒遂叫焙茗取筆硯紙墨,放在左首一張案上。便走下來,到那邊坐了。提筆就寫。大家撤去碟子,端上菜來,慢慢吃著相候。第二碗菜上碗清湯的魚翅,群贊美。第四碗上又是春筍,用野雞片兒燴的。聞翰林道:“今年春筍甚少,這碗菜可謂妙極而無以加了。”就吃了好些。又喝了許多湯,就端上點心來。剛吃完點心,撤下去。鋤藥、林天錫等送上茶來。
茶未喝完,芝哥兒枇杷詩已做完謄好,送將上來,遞與賈蘭,聞翰林道:“已做完了?”遂接了,邀著大伙同看。只見寫道:
詠枇杷凌寒不改雪中花,送往懷新嘆歲華。錯落金丸傳手植,婆娑綠葉喜亭遮。友梅未許春風人,枕石偏來夜月斜。知是使君珍果瓜,樹經封殖錫名嘉。
其二
修竹蔌花性所耽,十年樹木賦何堪。
放翁摘露偏乘曉,成大欹巾不問甘。
盧橘自爭香滿座,朱櫻徒羨色勻籃。
重游坐客皆珠履,對此清陰月友三。
其三
恬不競名素委蛇,由來大造植無私。
盤堆火齊羌留月,核裹黃泥偶擲籬。
亭側成陰憐舊侶,座中得句解低枝。
可人風味知應少,吸露凌霜貫四時。
其四
黃柑誰把洞庭春,分錫恩光上苑新。
物若有情應識我,時因對月忽懷人。
蠟丸未信夸其色,粗客何由側此身。
夜話欲征青鳥據,傾樽北海愧留賓。
聞翰林看罷,連聲嘆道:“奇才!奇才!我已閱人多矣,如此英年,何便有此雋句?我輩皆當甘拜下風。”因解下腰間所佩五暖手來,笑著道:“聊以潤筆。”賈蘭接著謝了,即替芝哥兒系上。芝哥亦做揖致謝,曹紫庭道:“甘韻一聯,第四首人韻一聯,化腐為新,趨俚人雅。何處得來?”拿著杯洲,不覺——飲而盡。程日興道:“芝世兄詩誠警策,老先生賞鑒亦可謂入神。”大家皆笑了。賈蘭重清坐席。有此凹濤,飲時越發高興。旋開了—壇滄酒,說說笑笑,吃了多半壇,方才端飯來吃。時已二鼓以后,方才散去。聞翰林將這四首詩裱部冊頁,置于案久,時常賞玩。
過不多時,春榜揭曉,蔡念典中了四十二名進士,余皆落第。大家因想起芝哥兒的揖來,深為詫異。獨閔鵬騫更自奉若神明,逢人即傳贊不已。后來蔡時敏——即念典之號殿在二甲,點了庶吉士,選人詞林。李云龍因路遠,就在聞翰林宅中肄業,以待下科。便與芝哥兒定課會文,不在話下。
再說梅巡道出京,由旱路起身,不過一月有余,即到了武昌。見過制軍,參謁了撫司各處,便起馬向長沙進發。途中有本衙門書役隨路迎接。不一日,到了省中,參院拜司,及同城的道府兩縣,皆拜會了。遂各自到任理事。便差人由水路來接家眷。
卻說梅月娥開船南下,四月間,閘河水短,糧艘阻滯,一路耽延,直到五月半后方渡黃,由淮河行抵揚州。是夏江南雨大,江漲異常,溯水而上,舟更難行。梅調鼐與鄒夫人商議,就在廣陵賃居公館,避過暑熱,直遲至七月中旬始另雇了滿江紅,將行李眷屬搬上江船。出瓜洲口,放人大江。那時灝淼江波,金山在目。月娥小姐憑窗遠眺,頗暢胸懷。
過了真州,船到燕子磯邊,適值斜陽西下,陡起逆風。稍長,將船就泊在燕子磯側。梅月娥高興,稟明寶琴,請了鄒夫人命,要到燕子磯上永濟寺瞻禮。鄒夫人許了,派定家人劉興,郁喜,月娥帶了丫環彩霞、霓舞及奶母,又派了老李嬤嬤,一伙五六人。船家搭上扶手,遂步上岸來,月娥到寺拈香。遂登燕子磯,臨風一望,只見煙波無際,金陵形勢宛如指掌,東峙北固,南映樓霞,而與波上下,千古惟此一葉漁舟。詩興偶觸,即叫彩霞將帶來紙筆取出,立成二首截句,道:
登燕子磯
遠江匹練煙橫處,何處飛來燕子磯。
形勢龍蟠兼虎踞,六朝金粉倍依依。
江流勢截凌江出,高與元龍百尺樓。
漫說風濤天際險,飄然一葉穩漁舟。吟完,又憑吊一會,方始歸舟。次日,即過了金陵。沿途凡遇名勝,月娥無不登覽留題,不能備載。
舟到漢口又換了船,從江而南,轉入岳州府洞庭湖內,已交八月半矣。湖水澄清,君山高矗,黃鶴雖遙,岳陽在望。那夜微微北風,星疏月朗。舟子揚飽布帆,欲過洞庭。時已二鼓,鄒夫人早安歇了。月娥開窗四顧,瀟湘景物宛似當年夢中所見,不覺的恣意流連。寶琴愛女心切,因命侍女備了香茗,以助女兒吟眺之興。那月娥果寫出一首詩來,與寶琴看,上寫著:
夜泛洞庭
片帆輕且穩,秋夜霽澄空。
遼闊情無際,蒼茫望莫窮。
遠山皆得月,近水不生風。
似此瀟湘意,緣何感夢中。寶琴拿著詩,看到“遠山皆得月”一聯,才說:“好警”…”一句話未說完,只聽得艄后老板說:“了不得了,伙計們快落篷。”眾水手七手八腳,將各篷方才落下,未及將船撐進港口,只見湖面一陣黑風從船頭吹來,波濤大作,滿天烏云將皓月遮了。那船在湖心簸揚,頃刻就要覆溺。舟中人無不呼神禱告,手足無措。
那月娥小姐忽想起夢中金如意來,急叫霓舞將平素五采絲攢的線繩取來,將荷包中金如意縛在線繩頭上,口中祝道:“夢若有靈,·如意護我。”便把金如意擲下湖中。說也奇怪,只見湖內一片紅光繞舟而上,將黑氣沖退數丈。忽聽得空中有神呼道:“玉女在船,黑將軍不得無禮!”一霎時,風恬浪靜,烏云四散。遠遠皆見一長蛟鼓波而去。舟人大喜,皆說:“托太太之福,今夜幸免大難。”月娥將金如意收回,照舊帶在身上,方信前夢之不虛也。
彼時北風瑟瑟,掛起滿帆。天色才明,即過了洞庭湖面,收入岸口。就有接家眷的家人到船邊問信,見了劉興,彼此認得。遂即上船。候著鄒夫人梳洗已畢,才回了話。鄒夫人知是梅道爺差家人得祿來接,心中大喜,叫人艙中見了。得祿等請過安,又替梅調鼐請安。鄒夫人問了老爺起居,便問:“此地離長沙還有多遠?”家人說:“不遠了。此去雖說是江,卻與大河不差什么,太太只管放心。”說畢便退出艙去。梅調鼐吩咐開船,當下鑼響,就開了船。
又走數日,到了長沙。兩縣差人在路送下程,添纖夫,船一攏岸,岸上就有執事轎傘來接。鄒夫人進了衙門,見了巡道,甚是歡喜。隨后梅調鼐押著行李,帶了寶琴、月娥,同進署來,梅道爺一見月娥,摟在懷里,親熱了好一會。調鼐磕過頭,請了安。寶琴也見了禮。鄒夫人便說起過洞庭湖夜間險來。梅巡道說:“此湖如何夜里走得?你們也成膽大!船家管什么事的?就該發縣,以懲后來。”鄒夫人道:“幸托天佑得保平安,他們船家只道月明浪靜,乘風趕路。在彼豈無身家?求老爺不為已甚之行。”梅道爺說:“這等便寬了他。夫人此論不失為厚。”遂擺家宴,一家暢敘。
次日,梅道爺自辦公務。鄒夫人過了數天,擇一吉日,在天地上還了愿,方完這件心事。寶琴經此一險,知月娥來處不凡,卻暗暗心喜。
午后梅道爺下了衙門,到相公房中坐一會,歸到上房。面上大有不悅之色。鄒夫人一見要問。未知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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