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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中法對照33(中)

  “古古密陀是一個老奸巨猾的惡棍,他表面上是個土匪,實際是一條赤練蛇,德麗莎的那種目光頓時使他想到:討她做一位壓寨夫人倒很合適。他走回到樹林里去了,一路上借口向他的救命恩人致敬,幾次停步回顧。過了幾天,他們沒有再看見古古密陀,也沒有聽人說到他。狂歡節快要到了。圣費里斯伯爵宣布要開一次盛大的化裝舞會,凡是羅馬有地位的人都請來參加。德麗莎非常想去參加這次舞會。羅吉去請求那位作他的保護人的管家,允許他倆夾雜在村中的仆役里參加舞會。這一點被允許了。伯爵最鐘愛他的女兒卡美拉,這次的舞會就是為討她喜歡而開的。卡美拉的年齡和身材和德麗莎恰巧一模一樣,而德麗莎也如卡美拉一樣漂亮。舞會的那天晚上,德麗莎盡可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戴上她那最燦爛的發飾和最華麗的玻璃珠鏈;她穿著弗拉斯卡蒂婦女的時興的服裝。羅吉則穿著羅馬農民在假日才穿的那種非常美麗的服裝。他們兩人都混在——他們只能如此——仆役和農民隊里。

  “這一場宴會真華麗,不但別墅里燈火通明,而且還有幾千只五顏六色的燈籠掛在花園里的樹上。不久,賓客們就從府邸里擁到露臺上,從露臺擁到花園的走道上。在小徑的每一個交叉口上,都有一隊樂隊,桌子四散擺開,上面堆滿了各種飲料和點心。來賓們收住腳步,組成四對一組的舞隊,各自隨意選了一塊地方跳起舞來。卡美拉打扮得象一個松尼諾農婦。她的帽子上繡著珍珠,她的金發針上嵌著鉆石,她的腰帶是土耳其綢做的,上面繡著幾朵大花,她的短衫和裙子是克什米爾呢子做的,她的圍裙是印度麻紗的,她胸衣上的紐子都是大粒的珍珠。她那兩位同伴的服裝,一位象一個內圖諾農婦,另一位象一個立西阿農婦。那四個男子都是羅馬最有錢和最高貴的人家里的子弟,他們身上充分表現出意大利式的瀟灑,關于這一點,世界上任何其他國家的確都比不上。他們都穿著農民的服裝,代表阿爾巴諾,韋萊特里,契維塔卡斯特拉納和索拉四處地方。不用說,這些農民的服裝,也象那些女人的一樣,是燦爛耀目地綴滿了金銀珠寶的。

  “卡美拉想跳一次清一色的四對舞,但還少一個女的。她環顧四周,但來賓中沒有一個人的衣服和她或她的舞伴的相似的。圣費里斯向她指了指農民隊里那挽住羅吉臂膀的德麗莎。‘您允許我嗎,父親!’卡美拉說道。‘當然啦,’伯爵答道,‘我們不是在度狂歡節嗎?’卡美拉就轉過去對那個同她講話的青年講了幾句話,并用手指了指德麗莎。那青年人向著那只可愛的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鞠躬表示服從,然后走到德麗莎面前,邀請她去參加由伯爵的女兒所領舞的四對舞。德麗莎覺得象有一團火掠過了她的臉,她望了望羅吉,羅吉不得不表示同意。他慢慢地松開了德麗莎的手臂,那本來是夾在自己的手臂底下的,而德麗莎,在她那位舞伴的陪伴下,非常興奮地站到了那貴族式的四對舞中她所該站的位置上。當然羅,在藝術家的眼里,德麗莎那種古板嚴謹的服裝,與卡美拉和她同伴的比較起來,的確風格很不相同。但德麗莎原是生性輕佻而好賣弄風騷的,所以那些刺繡呀,花紗呀,克什米爾呢子的腰帶呀什么的,都使她目迷心醉,而那藍寶石和金剛鉆的反光幾乎使她的腦子暈眩起來。

  “羅吉覺得他的頭腦里浮起了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那種感覺象是在一口口地痛咬他的心,然后又毛骨悚然地透過他的骨脊,鉆進了他的血管里,彌漫到了他全身。他的眼睛緊盯著德麗莎和她的舞伴的每一個動作。當他們的手相觸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都快要暈過去了;他的脈搏劇烈地跳著,象是有一只鐘在他的耳邊大敲特敲。當他們交談的時候,雖然德麗莎只是低垂著眼膽怯地聽她的舞伴一個人講,但從那個美貌的青年男子的熱情的目光里,羅吉看得出他是在講贊美她的話,他只覺得天昏地旋,種種地獄里的聲音都在他耳邊低語,叫他去殺人,去行刺。他深怕這種強烈的情感使他無法克制自己,于是就一手抓住他身邊靠著的那棵樹的丫枝,另外那只手則痙攣似地緊握住他腰帶上那把柄上雕花的匕首,時時不自覺地把它抽出鞘來。羅吉吃醋啦,他覺得,在她的野心和那種愛出風頭的天性的影響下,德麗莎或許會拋棄他的。

  “那個年輕的農家女,最初很膽怯,德麗莎是漂亮的,但漂亮兩個字還不足以形容她。德麗莎具有那種嬌美的野草閑花的魅力,那比我們矯揉造作的那種高雅的儀態更誘人得多。那一次四對舞的風頭幾乎都被她一個人搶去了,而假如說她在妒嫉圣費里斯伯爵的女兒,我可不敢擔保卡美拉不妒嫉她。她這位漂亮的舞伴一面向她竭力恭維,一面領她回到了他邀請她的地方,就是羅吉在等她的地方。在那次跳舞的期間,這位年輕姑娘不時地瞟一眼羅吉,而每次她都看到他臉色蒼白,情緒激動,有一次,他的刀甚至已有一半出了鞘,那寒森森的刀光刺得她眼花。所以當她重新挽起她情人的臂膀的時候,她幾乎有點發抖了。那一次的四對舞跳得非常成功,自然大家熱烈地要求再來一次。只有卡美拉一個人表示反對,但圣費里斯伯爵對他女兒的要求太懇切了,她終于也同意了。于是有一個舞伴就急忙去請德麗莎,因為沒有她就組不成四對舞,但那年輕姑娘卻已經不見了。實際上,羅吉再也沒有力量來多經受一次這樣的考驗了,所以他半勸半拉地把德麗莎拖到花園的另外一邊去了。德麗莎不由自主地隨他擺布著,但當她看到那青年人的激動的臉色時,她從他那沉重和顫動的聲音里懂得他的心里一定在亂想。她自己也禁不住內心的激動,雖然她并沒有做錯什么事,卻總覺得羅吉應該責備她,什么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總覺得,她是該受責備的。可是,使德麗莎大為驚奇的是,羅吉卻仍舊啞口無言,那天晚上他始終沒再講一個字。但當夜的寒峭把來賓們從花園里趕走,別墅的門戶都關上,舉行室內的宴會時,他就帶她走了。他把她送到了家里,說道:”德麗莎,當你在圣費里斯伯爵的小姐對面跳舞的時候,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想,‘年輕姑娘生性就是十分坦率的,于是就回答說,’我情愿減一半壽命換得一套她所穿的那種衣服。‘’你的舞伴對你說了些什么?‘’他說這就看我自己了,只要我說一句話就得了。‘’他說得不錯,‘羅吉說,’你真是象你所說的那樣一心想得到它嗎?‘’是的。‘’好吧,那么,你就會得到的!‘“年輕姑娘非常驚奇,抬起頭來望著他,但他的臉是這樣的陰沉可怕,以致她的話一到嘴邊就僵住了。羅吉這樣說了以后就走了。德麗莎一直目送他在黑暗中消失,才長嘆一聲走進了她的房間。

  “那天夜里發生了一件很大的意外事故,無疑的是由于某個仆人的疏忽,沒有把燈熄滅而引起的。圣費里斯的府邸起了火,起火的房間正在可愛的卡美拉的隔壁。她在黑夜里被火光驚醒,跳下床來,用一件睡衣裹住身體,想從門口逃出去,但她想逃走的那條走廊已經充滿了煙火。于是她只得回到房間里,拼命大聲呼救,突然間,她那離地二十尺高的窗戶打開了,一個青年農民跳進房間里來,抓住了她的兩臂,用超人的技巧和力氣把她帶到了草地上,一到那兒,她就昏過去了。當她蘇醒過來時候,她的父親已在她身邊。所有的仆人都圍在四周,服侍她。這一場大火燒掉了府邸的一整排廂房,但既然卡美拉安然無恙,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大家到處找她的救命恩人,但那個人卻不見面了;到處打聽,但誰都不曾見過他。卡美拉因為自己當時沒看他,心里感到老大的不舒服。伯爵極其有錢,只要卡美拉脫了險,從她這樣神奇地脫險這一點看來,他覺得并不是真正遭禍,反而倒是上天新賜的一次恩惠,火災的損失在他只是一件小事。

  “第二天,還是那個時間,這個年輕農民又在樹林邊上相會了。羅吉先到。他興高采烈的向德麗莎走來,似乎已把昨天晚上的事完全忘記了。那姑娘顯然在想心事,但看到羅吉這樣高興,她也就裝出一副微笑來,當沒有興奮的情緒來打擾她的時候,這原是很自然的。羅吉挽住她的手臂,領她到地洞門口,停下來。那青年姑娘覺察到一定有什么特別的事發生了,就怔怔地望著他。‘德麗莎,’羅吉說,‘昨天晚上你告訴我說,你情愿拿世界上一切來換取一套伯爵的女兒所穿的那樣的衣服。’ ‘是的,’德麗莎驚奇地回答說,‘但我只是說說玩玩的’‘而我回答說,很好,你就會得到地。’‘是呀,’姑娘回答,羅吉的話愈來愈使她驚奇了,‘但你那么說當然只是為了讓我高興罷了。’‘我答應你的話已經辦到啦,德麗莎,’羅吉得意洋洋地說,‘到洞里去把衣服穿起來吧。’說著,他就移開那塊石板,指著洞口給德麗莎看,洞里已點著兩支蠟燭,每支蠟燭旁邊都有一面很華美的鏡子。在一張羅吉親手制作的古色古香的桌子上,放著珍珠項鏈和鉆石發針,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堆著其余的服飾。

  “德麗莎喜出望外地驚叫了一聲,也不問這套服飾是哪兒來的,甚至也不謝謝羅吉,就鉆進了那個已變成一間更衣室的洞里。羅吉把石板給她蓋好,因為這時他看到一座介于他和派立斯特里納之間的近處小山頂上,有一個騎馬的旅客,在那兒停了一會兒,象是不知該走哪條路似的,在淡青色的天空下,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的輪廓。他一看到羅吉,就縱馬疾弛,向他奔來。羅吉沒有猜錯,這位旅客是從派立斯特里納到蒂沃利去的,已經走錯了路。羅吉就把路指給了他,因為從那兒出去四分之一里的地方,道路就分成了三條,到了那三岔路門,旅客或許又會迷路,所以他就請求他給他帶一段路。羅吉把他的大氅扔在地上,擺脫了這件笨重的衣服,他扛起馬槍,甩開山里人那種馬都追不上的飛快的步子跑在旅客的前面。不到十分鐘,羅吉和那旅客就到了那個交叉路口。一到那兒,他就以一種皇帝般的神氣,威嚴地用手指著一條旅客該走的路。‘那就是你的路,大人,現在你不會再弄錯的了。’‘這是你的報酬。’旅客說著,摸出了幾個小錢給那青年牧人。‘謝謝你,’羅吉縮手說道,‘我是給你幫忙的,不是圖你的錢的。’‘好吧,’那旅客似乎看慣了都市里人的奴隸性和山里人的驕傲,深知其間的區別似的,他就說道,‘假如你不肯接受錢,送你一筆禮或許是肯收的吧。’‘啊,是的,那是另一回事了。’‘那么,’旅客說道,‘收下這兩個威尼斯金洋吧,給你的新娘叫她自己去買一對耳環吧。 ’‘那么也請你收下這把匕首,’青年牧人說道,‘在阿爾巴諾和契維塔卡斯特拉納這一帶,你再找不到一把比這雕刻得更好的了。’‘我接受了,’旅客答道, ‘但那樣我可占便宜啦,因為這把匕首可不僅僅值兩塊金洋呢。’‘在一個商人,或許如此,但在我,這是我親自雕刻的,它還值不了一個畢阿士特呢。’‘你叫什么名字?’旅客問。‘羅吉·萬帕。’那牧人回答說,他答話的那種態度,就象他在說‘我是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一樣。‘你呢?’‘我,’旅客說道,‘我叫水手辛巴德。’弗蘭茲·伊皮奈吃了一驚。”水手辛巴德?“他說。

  “是的,”講故事人說,“那旅客對萬帕就自稱這名字。”

  “咦,你為什么要反對這個名字,”阿爾貝問道。“這個名字漂亮極了,老實說,叫這個名字的那位先生,他的種種冒險的故事我在小時候可是很感興趣的。”

  弗蘭茲不再多說了。水手辛巴德這個名字大概已喚醒了他的種種回憶。“講下去吧!”他對店主說道。

  “萬帕大模大樣地把那兩塊金洋放進了口袋里,轉回身慢慢地向來路走去。當他走到離地洞兩三百步的時候,他覺得聽到了一聲喊叫,仔細聽了聽,想辨別這個聲音是從哪兒來的。

  于是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是在喊他自己的名字。那聲音是從地洞那面傳過來的。他象一只羚羊似的跳向前去,一邊跑,一邊在他的馬槍里裝上了彈藥,一會兒,就到達了一座小山頂上。這座山正和他看見旅客時所站的那座遙遙相對。一到那兒,喊救命的聲音就聽得更清楚了。他用目光四下里搜索著,看見一個人正在搶德麗莎,正象尼蘇斯搶蒂茄美拉一樣。這個人正向樹林里急忙奔去,從地洞到樹林的這一段路他已走了四分之三。萬帕估計了一下距離,那人至少已比他多走了兩百步,想追上他是不可能的了。這青年牧人站定了,腳下象生了根似的,他們馬槍的槍托抵住肩頭,瞄準那個搶人犯,用槍口跟了他一秒鐘,然后開了槍。那搶人犯突然停住了腳步,膝一彎,就和抱在他懷里的德麗莎一起跌倒在地上。那青年姑娘立刻爬了起來,而那個男的卻躺在地上,在臨死的痛苦中掙扎著。萬帕急忙向德麗莎沖過去。因為她剛離開那臨死的人幾步遠,兩腿就支持不住跪了下來,所以這個青年人深恐那顆打倒他敵人的子彈也傷著了他的未婚妻。萬幸的是,她連皮也沒擦破一點,德麗莎只是受驚過度。羅吉看到她的確平安無恙以后,才轉身向那受傷的人走過去。那家伙剛剛斷了氣,只見他捏緊了拳頭,嘴巴歪在一邊,頭發直豎,滿頭大汗。他的眼睛依舊惡狠狠地睜著。萬帕走近尸體,認出他正是古古密陀。

  “這強盜自從那天被這兩個農家青年救了以后,就看中了德麗莎,發誓要把她弄到手。從那時起,他就在暗中盯著他們,利用她的情人為旅客領路只剩她一人的時機,來搶她了,他以為終于把她弄到手了,卻想不到青年牧人那百無一失的子彈射穿了他的心。萬帕定睛望著他,臉上毫不動容,而德麗莎卻正巧相反,她的手腳都在發抖,不敢走近那已被殺死的匪徒身邊。但她還是慢慢地走了過去,從他情人的肩后向那死人畏縮地瞟了一眼。突然間,萬帕轉向他的情人。‘啊,啊!’他說,‘好了,好了!’你已經打扮好了,現在要輪到我來打扮一下了。‘”德麗莎從頭到腳都穿著費里斯伯爵女兒的衣服。萬帕抱起古古密陀的尸體,搬到了地洞,這一次可要輪到德麗莎留在外面了。這時要是再有一個旅客經過,他就會看到一件怪事,一個牧羊女在牧羊,身上卻穿著克什米爾呢子的長袍,戴著珍珠的耳環和項鏈,鉆石的夾針,以及翡翠,綠寶石,紅寶石的紐扣。他無疑會以為自己已回到了弗洛琳的時代,到了巴黎,就會到處宣布,說他遇到過一位阿爾卑斯山上的牧羊神女坐在沙坪山的腳下。一刻鐘之后,萬帕從洞里出來了,他的服飾并不比德麗莎遜色。他穿著一件榴紅色天鵝絨的上衣,上面釘著雪亮的金紐扣;一件繡滿了花的緞子背心,脖子上圍著一條羅馬的領巾;掛著一只用金色,紅色和綠色絲錦繡花的彈藥盒;天藍色天鵝絨的短褲,褲腳管到膝頭上部為止,是用鉆石紐扣扣緊了的。一雙阿拉伯式的鹿皮長統靴和一頂拖著五色絲帶的帽子。他的腰帶上掛著兩只表,皮帶里拖著一把精致的匕首。德麗莎羨慕地叫了一聲。萬帕穿上這套服飾,活象是李奧波·羅勃脫或許尼茲油畫里的人物。他把古古密陀的全副行頭都借用啦,那青年人看出這套服飾在他未婚妻身上所產生的效果了,于是一個得意的微笑存現在他的嘴唇上。 ’現在,‘他對德麗莎說,’你愿不愿意和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噢,是的!‘那年青姑娘熱情地喊道。’不論到哪兒都肯跟我去嗎?‘’跟你到世界的盡頭。‘’那么挽住我的手臂,我們走吧,我們不能再浪費時間啦。‘那年青姑娘就挽起她情人的手臂,也不問他究竟要領她到哪兒去,因為在她看來,這時他簡直象一位天神似的漂亮,驕傲和有力。他們向樹林里走去,不久就走到了樹林里。山上的小徑萬帕當然都是很熟悉的。所以他徑自向前走去,一點都不猶豫。山上雖然沒有現成的路,但只要看一眼樹木和草叢,他就知道該怎么走,他們就這樣向前走了一個半鐘頭。最后,他們走到了樹木最茂密的地方。前面有一條小溪,直通到一個深深的峽谷里,小溪的河床是干涸的。萬帕順著這條荒僻的路走著,兩邊都是山嶺,山坡上東一簇西一簇地長著松樹,但看來這些松樹似乎很難于繁殖,這條路倒象是維吉爾所說的通到陰曹地府去的火山口。德麗莎看到周圍這一片荒廢凄涼的景色,就害怕起來,緊緊地貼在她的領路人身上,嚇得一個字都不敢講,但看到他仍以平穩的腳步泰然自若地向前趟著,她也就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突然間,約莫離他們十步遠的地方,一棵樹背后閃出個人來,用槍瞄準萬帕。

  ‘站住,’他喊到,‘再走一步就打死你!’‘什么,喂!’萬帕抬手做了一個輕蔑的姿勢說道,可是德麗莎再也抑制不住她的驚慌,緊緊地貼到了他身上。‘狼還吃狼嗎?’‘你是什么人?’‘我是羅吉·萬帕,對費里斯農莊的牧羊人。’‘你來干什么?’‘我要和你那些在比卡山凹里的同伴講。’‘那么,跟我來吧,’那哨兵說道,‘要是你認得路,就在前面帶路吧。’萬帕對于強盜的這種防范輕蔑地笑了一下,就越到德麗莎的前面領頭走,腳步仍象剛才一樣的堅定和安閑。走了十分鐘,那強盜示意叫他們停步。這一對青年男女遵命照辦。于是那強盜學了三聲雞叫,一聲老鴉叫答復了這個暗號。‘好!’德麗莎一路走,一路抖抖索索地緊貼著她的情人,因為她看到樹林里露出了兵器,馬槍的刺刀在閃閃發光。比卡山凹是在一座小山的山頂上,在從前這兒無疑的是一座火山,一座在雷默斯和羅默羅斯逃出阿爾伯,來建筑起羅馬城以前就熄滅了的火山。德麗莎和羅吉到達了山頂,頓時發現他們已站在二十個強盜的前面。‘這個小伙子想來和你們說話。’哨兵說道。‘他有什么話要說?’一個青年問道,他是首領離開時代替統率的人。‘我想說,我過厭了牧羊人的生活。’萬帕這樣回答。‘啊,我懂啦,’副首領說道,‘你要求加入我們的一伙是嗎?歡迎!’幾個強盜大聲喊道,他們是費羅西諾,班壁娜拉和阿納尼人,本來就認識羅吉·萬帕的。‘是的,但我這次來的目的還不止要做你們的同伴。’‘那么要做什么!’強盜們驚異地問道。‘我來要求做你們的隊長。’那青年說道。強盜們大笑起來。‘你憑什么要求得到這個殊榮?’副首領問道。‘我殺死了你們的首領古古密陀,我現在穿的就是他的衣服,我放火燒了圣費里斯的府邸,借此給我的未婚妻弄到了一套結婚禮服。’于是一個鐘頭之后,羅吉·萬帕就被選為隊長,代替那已死的古古密陀了。“

  “唉,我親愛的阿爾貝,”弗蘭茲轉過去對他的朋友說道,“你對于公民羅吉·萬帕有何感想?‘”

  “我說他是一個神話里的人物,”阿爾貝答道,“從來不存在的。”

  “什么叫神話里的人物?”派里尼問道。

  “說起來話長啦,我親愛的店家,”弗蘭茲答道。“而你說萬帕大人現在是在羅馬附近做生意嗎?”

  “是呀,他膽大在強盜中真可說是前無古人的了。”

  “那么警察始終抓不到他嗎?”

  “咦,你知道,他和平原上的牧人,海上的漁夫,沿岸的走么販子都交情很好。他們到山里去找他,他卻在海上,他們跟他到海上,他卻到了大海洋里,他們再追他,他卻突然躲到季利奧島,加奴地,或是基督山這種小島上去了。當他們到那兒去搜捕他的時候,他又突然在阿爾巴諾,蒂沃利,或立西亞出現了。”

  “他對待旅客是怎么樣呢?”

  “什么?他的辦法很簡單。他根據離城的遠近,限定時間為小時,十二小時,或是一天,在這個時間內叫他們把贖金送出來,過了那時間期限,他再寬限一小時或再過一小時的第六十分鐘上,假使錢還沒有送到,他就用手槍把肉票的腦髓打出來,或是把他的短刀插進他的心臟,就算了結了。”

  “唉,阿爾貝,”弗蘭茲問他的同伴,“你還要從環城馬路兜到斗獸場去嗎?”

  “當然例外,”阿爾貝說,“假如那條路上風景好的話。”

  時鐘敲了九下,門開了,一個車夫出現在門口,“大人,”他說,“車子準備好了。”

  “好吧,那么,”弗蘭茲說,“我們到斗獸場去吧。”

  “請問大人,是從波波羅門走還是從大街走?”

  “從大街走,當然啦!從大街走!”弗蘭茲大聲說道。

  “啊,我的好人,”阿爾貝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點著了他第三支雪茄,“真的,我還以為你挺勇敢呢。”說著,這兩個青年走下樓梯,鉆進了馬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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